刚睡醒脑子懵,他条件反射地张开嘴,含住小勺。
碗仔翅里没有鱼翅,是粉丝做的。护工阿姨常常告诉他要少吃这种垃圾食品。
小孩么,大人越不让吃,越想吃。
有童年滤镜的加持,这一口几乎把许星言的眼泪逼出来。
他垂着眼,从纪托手中接过小勺和碗仔翅,一口一口地吃光。
茶几上还放着几包纸袋,许星言本以为是别人的外卖,直到纪托把它们一样样全拆开摆出来。
他瞪着桌上各种小吃:“买这么多?”
“想让你尝尝,”顿了顿,纪托又说,“不好吃给我。”
综合格斗运动员训练体能消耗大,一个人差不多能吃六个人的份儿。
虽说如此,那句“不好吃给我”还是让许星言的心口一颤。
两人都吃饱了,纪托收掉垃圾,说:“我们回去了。”
训练馆门口停着一辆劳斯莱斯,车窗敞着,司机见着纪托,立刻下车朝纪托颔首道:“少爷。”
许星言退后两步,歪头看了看劳斯莱斯车牌号,连号的。
他稍一琢磨,抬头看纪托:“你姓的是纪康的纪?”
“要叫外公。”纪托站在车后座前,拉开车门。
许星言反应了一下,意识到这小子是给他拉的车门,随即哭笑不得坐上车。
——之前还内疚怕耽误纪托前途,现在倒没这个担心了。
纪托签约乾坤之图,他拿回诗晓的录像——签约第二天,这位少爷就可以立马付清祝长坤违约金,包个私人飞机去阿布扎比签Cht。
“去阿布扎比,每天都能看见列昂尼德。”
许星言心不在焉地附和:“嗯。”
“你不是喜欢列昂尼德?”
“嗯。”他又点点头。
“那你跟我走吧。”纪托说。
“嗯……”脑子回放了一遍纪托说了什么,许星言侧过头看他。
司机突然将副驾驶上的一个蓝色纸袋递向纪托:“少爷,你订的东西到了。”
纪托接过那个纸袋,摸出里面的蓝色天鹅绒方盒,放到许星言面前:“给你。”
许星言捏着那个盒子,手心渐渐渗出一层汗。
“不是用的外公的钱,是我在俄罗斯比赛的奖金。”纪托说。
许星言推开盒盖,里面是一只男士腕表。
表盘呈现出很独特的深蓝色,上面的碎钻如同繁星点点,工艺登峰造极,甚至做出了立体的层次感,星星远的远,近的近。
纪托没说话,许星言察觉到他正在盯着自己,似乎在问:喜欢么?
他注视着表盘,看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眼睛。
“我很喜欢。”
真的很喜欢。
想抬头看纪托,动了动脖子,只抬了一半又敛起视线,看回盒中闪烁的腕表。
劳斯莱斯驶向高速。
许星言意识到这不是回酒店的方向,问:“去哪儿?”
司机回道:“回紫檀湾。”
紫檀湾别墅区?
纪托回家,带着他干什么?
许星言避开这个相对敏感的问题,说:“可不可以在路边儿把我放下?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纪托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似乎穿透了他,片刻后,纪托移开视线看向倒车镜,与司机对视:“回酒店。”
“少爷,董事长很想你。”司机没有掉头,“上次你回国,他出差没有见到你。你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司机这么一说,许星言更觉得自己罪大恶极,赶紧道:“我真有事。”顿了顿,“我办完事去酒店等你,行吗?”
纪托盯了他一会儿,小幅度地点了点下巴。
许星言如释重负,又听见他说:“那先送你去办事。”
许星言立刻摆手:“你再折腾我要恼了。”说着,他抓起表盒塞回纸袋,拎着晃了晃,“谢谢。”
劳斯莱斯刚把他放下,他就招到一辆出租车。
“南兆路上,有一家奢侈品回收,门脸挺大的那家,您知道吧?”
“知道知道。”师傅说。
车程起码二十分钟,许星言注视着手边的纸袋,随着车身颠簸,提手绳一下下触到他的手指。
他犹豫了许久,伸出手,打开方盒,小心地拿出那只表,戴在了手腕上。
出租车拐弯,阳光照到表盘上,表盘上的星星如同被点亮一样骤然闪耀起来。
“帅哥,到了。”
师傅出声,唤得许星言回神,他看了看车窗外的回收行,推开车门。
“哎还没给钱!”
“不好意思。”许星言掏出手机,扫了一下师傅递来的二维码,抬眼看见师傅神色不满,又赶紧说了一遍,“不好意思。”
回收行的老板不专心研究表,总奇奇怪怪地偷瞄他。
许星言以为自己脸上沾了脏东西,抹了好几把。
“你先等等啊。”老板朝许星言挤出笑容,招呼服务员看着柜台,自己则握着手机钻到了仓库。
老板拨了一个号码,电话一通,他不自觉地佝起腰:“少爷,我这儿新收了一块表。”
那边儿不说话,他接着往下说,“是您订的那块限量款。”
“这人看着也不像小偷,您看我是报警,还是……”
“收。”手机里的年轻人道。
“收?”老板吓一跳,咂摸咂摸嘴又压低声音,“行,我先收了,等您过来拿回去。”
“不要了。我送给他,就是他的。”
“啊?”老板反应过味儿,“别介啊,我当时帮您联系的,您为了挑那只表逛了一个礼拜珠宝展,还加了那么多钱,我收了不是占您便宜嘛……”
那头没声音,老板忐忑地问,“真收啊?”
“嗯。”
纪托挂断电话,咬紧牙,一扬手将手机砸出去!
手机“咚”一声撞在车窗上,防弹玻璃毫发损,手机却直接摔脱了屏。
司机见怪不怪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仿佛提前知晓这一切一般,从储物盒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手机向后递去。
纪托没有接。
司机放下手,抬眼看向倒车镜里的纪托:“少爷,你最近按时吃药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