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繁国明度二十年,九月深秋,微风略凉。
皇城脚下远宁伯府后院,丫鬟白露提着食盒从挨着满池子莲花的小路上走过来,脚步匆匆穿过半月门,守门的婆子满脸笑的追了两步,奉承道:“白露姑娘好,这是二小姐有吩咐?”
白露回头望向想要巴结上来的守门婆子,笑着点点头,并不停留说话,她走过竹林小路,又穿过一道小门,方停下来小小缓了口气,慢下步子进了连廊,廊尽头坐着的夏至笑着迎上去,轻声道:“不用着急,夫人正和小姐说话,采薇姐姐还未开始摆膳。”
白露放下心来:“没耽误事便好。”随着夏至进了茶水间,打开食盒检查里面的小瓷坛子,见完好损方坐下来,和夏至一起等着正房内自家主子的传唤。
正房门半掩着,屋里一个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宁远伯府当家夫人吴氏正和女儿李望舒说着体己话。
吴氏四十出头的年纪,乌黑的头发绾成圆髻,插了根简单的金镶珠宝凤头簪,鹅蛋脸随着年岁的增长略显丰润,穿了件半旧家常的湖绿色褙子,坐在软塌上,身旁的矮桌上放了本摊开的账本。
她望着正垂着眸子打络子的女儿,笑着开口,嗓音温和又轻柔:“这几日你弟弟倒是勤奋了不少,日日比着宏哥儿早也学晚也学,只是不知道有多少学进了心里。”说着便笑了:“他这是急了,被伤了自尊心了。”
窗外是一棵柿子树,枝头挂满了拳头大的果子,微微卷翘的黄绿色叶子被秋风一吹,悠悠扬扬的飘荡在空中,好奇的向窗户里探了探,又被风吹向了远方。
李望舒听着母亲念叨弟弟跟着笑了,声音舒缓:“实哥儿比宏哥儿大了一岁,如今宏哥儿中了生员,弟弟必然要急一急的,母亲也不用担心,我瞧着倒是有些好处,总算瘦了些,显得高挑了,看着利落多了。”
她眉眼端庄,鼻头挺翘圆润,和吴氏一样是鹅蛋脸,一颦一笑都温婉和柔,只眉间藏了一颗小红痣,为她平添了几分俏皮灵动。
吴氏想起儿子满身的肉便头疼,念了句佛道:“只希望你祖父不要心疼他的大胖孙子,让实哥儿扎扎实实刻苦几日,再瘦些,便是没学会什么,我也高兴。”
望舒被母亲的话语逗笑,吴氏奈道:“你弟弟小时候被你祖父宠坏了,如今便是用棍棒敲打着也跟不上宏哥儿,其实我也不求他状元及第,只求他明白些道理,不闯祸不惹事,平平安安过一生就足矣。”
“母亲说的对,便是不参加科举,多读两本书也是好的。”望舒双手不停,褐色的丝线缠缠绕绕,一个精致的如意结出现在她指间。
“是这个道理。”吴氏做着长远的打算:“宏哥儿如今得中生员,又是肯日日苦学的,你父亲和我商量着请名师来家中坐堂,我是万分同意的,将来实哥儿承继家业,宏哥儿科举得中在朝为官,两兄弟能互帮互助便是家族之幸了。”
说到兄弟,吴氏不禁想起早夭的长子,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里满是苦涩:“说起来你大哥哥与你实哥儿才是亲弟兄,论起读书,你大哥哥比宏哥儿还要强些,若你大哥哥还在,应该也会榜上有名,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