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宁宫东配殿,已过了午膳的时辰,小宫女从御膳房提来的膳食已经凉透了,玉屏迎上来问:“小姐,要不将膳食提到小厨房热一热?”
望舒轻轻摆了摆手:“不用,你们都出去吧。”她一点也不饿,手脚软绵绵的,提不起精神,只想一人静一静。
玉屏应是退下,望舒怔怔的盯着茶盏中舒展开来的茶叶,想起白露问的问题。
一百杖!便是孔武有力的男子也撑不过六十杖。
她清楚的知道,那个抿着唇角笑的羞涩的小宫女再也回不来了。
望舒用手掌按住心口,那里充斥着痛、滞涩与惊恐,难受的她慢慢俯下腰来,细细的贝牙死死咬住嘴唇,才让她有力气喘息。
在这个皇宫中,踏一步便是死路一条。
良久,她闭了闭眼眸,手指用力的握成拳头,提醒自己不能表露出半分的惋惜与痛心,她还有家人,她决不能走一步。
望舒就这般一人静静坐到了天色昏暗,白露轻轻推开门进来,她小脸还有些白,走到望舒跟前,轻声回禀:“太后还睡着,听郑嬷嬷说,太后没有事,只是受了惊,医正开了安神的汤药,太后喝下后就睡熟了,刚醒了一次,知道小姐回来了,就又睡下了。”
“我知道了。”望舒点点头,站起身来,脚步有些虚浮,她按住桌角停顿了一会儿,方道:“趁着太后还睡着,我去小厨房为太后做一碗细面,清淡的,好克化。”
“小姐。”白露忙拦道:“郑嬷嬷说了,让您好好休息。还让我告诉您,不用担心玉奴,圣上与太后都不会和一只小猫计较的,玉奴好好的,现在由一个叫双菱的宫女照顾,只是钻进窝里不肯出来,许明日就好了。”
望舒轻轻嗯了一声,她知道的,圣上孝顺,太后的喜爱便是玉奴的护身符。
望舒又坐回锦凳上,抬眸看见白露两手不断揉搓着衣角,知道她还恐惧着,便去关了门,拉着白露坐下来,握着她的手安慰她:“别怕。”都要一点点长大,她们或许要在这宫里待一辈子。
白露眼睛一眨,泪珠子就落下来,硬撑着的坚强瞬间破了防,哽咽道:“小姐,香芹她还没有回来,她是不是……。”
望舒敛下眼眸,沉默着去箱笼里拿了一个鼓鼓的荷包,递给白露,轻声道:“香芹与玉屏、曾嬷嬷她们虽然职责不同,但处在一宫多年,彼此都会熟知对方的户籍家乡,将这些给曾嬷嬷,拜托她过一段时间托人送到香芹家里吧。”
白露捏着荷包呜咽出声,她不笨,自然明白望舒话里的意思。
望舒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害怕是正常的,心疼也是正常的,人非草木孰能情,只是你要明白,圣上不会平白要人性命,不管大还是小,只要犯了,就只能生死予夺,所以要记住,多思少言慎行,不能让别人握了处。”
这话是说给白露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
白露擦掉眼泪,重重点下头,只是泪珠子不断,任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她是吴氏陪嫁的孩子,自小跟着府里的嫡小姐,没有经受过磋磨,来到宫里,虽然需要处处小心,但面对认识的人被活活打死还是第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