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十八你又准备把剑指在我的脖子上了?”
在两人声的对峙中,这次是沈十八呼出一口气,后退一步。
不到两年的时间,宋离已经从一个青涩的少年人,长成为一个精壮的男人,面容更加明媚张扬,整个人洒脱肆意。
反观自己,只剩下一副瘦弱病态的躯体,宛若丑陋又肮脏的空壳,早已失去灵魂。
孟知言站在屋檐下被阴影笼罩,宋离站在阳光下,耀眼而璀璨。明暗的分界线如此鲜明,让孟知言裹足不前。
就好像,他只配待在阴暗之处。
“知言兄,这么早就醒了。”
宋离抹掉额头的汗水向孟知言的方向跑来。他被宋离一声一声的知言兄叫得十分不习惯。
“你我二人,名字相称便好。”
“好。”
严格来说,孟知言比宋离大上不少,两人相遇时孟知言已经有二十岁。不过宋离作为现代人,对年纪不甚讲究,况且加上现世的年纪,他比人更是大了很多,于是很快接受了孟知言的提议。
“早饭已经做好,你去洗漱一番,我去灶房端过来。”
扶摇苑很大,房间很多,但是只有宋离和孟知言两个人在住。孟知言一开始以为只是天色已晚才不见外人。现在看来,扶摇苑在他来之前确实只有宋离一人居住。
当初宋离代替他深入虎穴,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奈何他身份受限,法打探到宋离的情况,后来...自己身上发生太多事,更是暇顾及,直到前几日柳儿抓住机会找到他,告诉他清风公子还活着,他才彻底放下心来。
也对,宋离如此聪慧机敏,即使只身来到将军府,又怎么会保护不好自己?要不是受他所累,怕是早已成为自由之身逍遥世外。
孟知言思索之间,宋离已经过来招呼他吃饭。
孟知言身体带病,看起来有些营养不良,宋离只做了简单的白粥小菜,让他简单的填饱肚子。看他病态苍白的模样,还是得为他寻一位医师过来。
“我在这里,真的不会连累你吗?”
为孟知言盛粥的手停顿一瞬,宋离笑着说:“沈将军...跟传闻中不太一样。不然,我也没机会活到现在。”
“你先垫补一下,一会我去问十八,为你寻一位医师过来...”
“不用了!”
宋离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孟知言大声地打断。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还是不要麻烦了。”
说完,孟知言的头越来越低,他知道自己方才情绪过激,着实是不知好歹。
他的身体状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摘星阁的每一天,他都等待着自己死去解脱的那一日。
宋离怎么会不明白呢。
他不是没见过那些最低等的男倌是如何过活的,又有多少人身染重病最后只被草席随手一卷,浑身赤裸地丢到乱葬岗。
在摘星阁得的病,还能是什么病。
孟知言不过是觉得自己命数将近,临死之前突然想在宋离面前维持一下被他丢掉十多年的尊严罢了。
宋离从衣袖中掏出昨晚沈十八交给他的孟知言的卖身契,摊开在孟知言的面前道:“这应该是你一辈子都想要得到的东西吧。”
在宋离看来,比起他身体的病痛,心病更加严重。身体有病尚可医治,心中之病药可医。心死,即是人死。
孟知言看到宋离手中的契约纸,双眼睁大,瞬间红了眼眶。
宋离则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双手一扯,把卖身契一分为二,紧接着一次一次,直到把那张已经泛黄的纸撕成碎片丢在桌子上。
“它只是一张纸,没有任何约束的力量。只要你不把自己困在里面,你就是自由的。过去种种,同样法禁锢你的脚步。现在的你可以为自己而活,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你舍得放弃吗?”
这句话,简直是把孟知言想要隐藏的秘密血淋淋地扒出来放在阳光之下。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永远能听得懂对方的意思。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活下去。天下之大,却一处是故乡。我不知道...”
一滴滴泪珠滴落在桌子上,掉落在白粥里。孟知言连哭泣时都没有任何声音。因为哭泣从来不会让事情变得更好。
“曾经过往,知言予我诸多帮衬,我亦铭记于心。其实早已把你当成兄长。既然这世上你我二人皆亲人在世,处可归,你便把我当成弟弟吧。现在我还没有办法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是你可以。待你身体好了,帮我去看看外面的山外青山,河水迢迢,日落西山,月上楼台。”
“我...”
不待孟知言开口回应,被一个冷峻的男声打断。
“你们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