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正民和张艳都是偏保守的人,也是想象不到有人可以说出,“我会像爱我自己一样爱你”这种话。
虽说觉得他们认识的时间还短,到底也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
知道这孩子那么难的时候陪在囡囡身边,他们也说不出来什么表示自己欢喜的话,对他更热情亲近了几分。
江家的房子是当年学校的老家属楼,这些年附近不管再怎么拆迁变化,高楼四起,建筑一幢接着一幢,这一片似乎一直没有变。
他们家在这里住了快三十年,也一直没有搬走。
老人老地方,老街坊老邻居,老故事老回忆。
所有的一切都是旧的,有种让人不由自主就放慢步速,开始享受日子一天天过去的松弛感。
快节奏的生活过多了,这样的日子偶尔还觉得挺享受的,可这样的每一天都一样,平淡中带着温馨的日子过久了,就会把人的斗志和锐气都磨没了。
江瑜很少回来,一方面是愧疚,一方面也是怕自己一旦回来,就会因为他们忍不住留下来,再也没有了想要拼搏的精神。
沈凌云感觉还挺新鲜的,没有丝毫惊讶的就接受了现在的生活,甚至还能穿着衣服,和张艳去菜市场买菜,面不改色的样子,江瑜心里不免都升出几分佩服。
他们两个跟在张艳后面,简直也变成了菜市场的一道风景,沈凌云压着眼尾,低头笑着拉住江瑜的手,让她慢点走。
晚上,江瑜在客厅的沙发上给沈凌云铺被子,老房子的坏处就是,家里只有两个房间,一间是江正民和张艳的,一间是江瑜的。
沈凌云很自觉的在客厅里住,他们谁都没有提出来让他去外面住,他自己也没提。
江瑜倒是想提,但是看他们三个再自然不过的表现,她好几次都欲言又止。
江瑜拍了拍枕头,看抱着被子走出来的小少爷。
他把被子往沙发上一放,边角都折好,工整的放在她刚铺好的褥子上。
江瑜已经换上了家居服,看着他,有些为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住吗”
沈凌云抬眸眉眼微动,似乎在说不然呢
“你住的惯吗”江瑜叹了声气,“沙发这么小,你个子这么高,还窄,会不会不舒服”
“又开始想那么多了。”小少爷坐下,两条长腿支着,一只手按在大腿上,姿势散漫又坦荡,“我要是不舒服我会说,不用替我担心。”
小少爷真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江瑜和他对视一会儿,小少爷先没忍住,过来亲了她一下。
“好了。”他说“坐车那么累,进去睡吧。”
江瑜又问了两遍,确定他真的没关系,才恋恋不舍进了房间。
沈凌云身上穿着下午在这里附近超市新买的衣服,料子有点扎人,他扯了两下。
仰面躺下,枕着胳膊后关掉了旁边的灯。
夜晚不像是从前在别墅那样安静,有很多细小的声音,无形的黑暗中,像有什么东西在滋生。
他打小就是在富贵人家,千金万金的富养长大。
虽说也有很多烦恼,不过是那种不食人间愁滋味,今天觉得不自由,明天觉得被束缚,后天觉得没人理解自己。
哪里来过过这样的生活,不过不讨厌,他觉得亲切,平淡的生活和淡淡的温馨,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体验。
想到江正民和张艳白天和江瑜对视的那一幕,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感触。
沈凌云想了一会儿,把沈千枝从电话黑名单里拉出来,顺手把她从微信里也放了出来。
他起身喝一杯水的功夫,再回来微信多了两个小红点。
“yan,我今天有点难受。”yan是沈凌云的英文名,他的英文名全拼是yannis,“姐姐”沈千枝起的。
她是沈家唯一的女孩,性格执拗倔强,从小就叛逆,一身的反骨。
全家人都宠着让着,给最小的弟弟起个英文名字,本来也没什么。
想到自己那天不小心听到的吵架,再想想这个英文名字的意思,“仁慈”他需要对谁仁慈
沈凌云咬着唇,绮丽的眉眼在黑暗里有些捉摸不透。
“和赵诗韵在公司吵了一架。”沈千枝不忿道“贱人”
她在自己的亲生儿子面前也完全不遮掩自己的性格,敢爱敢恨,口无遮拦。
沈凌云知道赵诗韵是沈家公司里新进的一个项目经理,但是想不明白这个人怎么惹到她了。
沈千枝拿着手机,消息都发出去了,她这才看到没有红色感叹号了,手忙脚乱撤回。
沈凌云
沈凌云都看到了
“你怎么忽然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了。”沈千枝在手机那边摸了摸鼻子,尴尬道“我以为我还在里面,把这个当记录本呢。”
她没什么好朋友,也没人听她说话。
作为沈家唯一的女儿,她想说话,自然是有的是人想听,愿意跟着
她附和。是她自己不愿意和那些人说。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眼眸四下扫了眼,那两个屋子门下边都透着光,也都还没睡呢,沈凌云按着语音,“发现我把你放进黑名单里了,不来找我,跟这自言自语什么呢”
他就算继承了原来小少爷的感情,到底还留有一点自己的理智,不像他一样,爱恨都分明,一点儿解释的机会都不给。
“这不是家里人都不让我去找你。”沈千枝说,“不然我早就去找你了。”
“找我做什么”
“你为什么把我放进黑名单里啊”沈千枝忐忑的问。
总算是敢问了,为什么把你放进黑名单里,因为我听到你是我妈了啊。
我不是娱乐小报上,外面的不知名女人生下来,抱到沈家换钱的孩子,也不是人家说的,父亲和年轻女子隐婚生下的孩子。
我是你的孩子,是你和一个不知名男人的孩子。
“都忘记了,我把家里人都放进去了。”沈凌云轻描淡写道“前些天我和父亲吵架,你都没有帮我。”
沈千枝的心微微放下来一些,她说“你开学才研究生一年级,要休学去搞艺术,家里不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早就不是十八岁了。”沈凌云说了这么一句,就没有再看手机了。
他小时候其实是个挺吵闹的小孩。别人都有爸爸妈妈,他的各种活动和比赛,从来都是大哥沈穆云和嫂子齐芸参加。
他们对他好,就像他是他们的亲生孩子,可是他们也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像”到底不是“是”。
可是自己的“爸爸”去参加,他又觉得丢脸,他只有爸爸,年纪又那样大,小孩子的自尊心就是很奇怪的一件事。
小时候没人给他解决这个问题,后来不是小孩子了,家长会一群人抢着要去,他也无所谓是谁去了,反正都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