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边,李十七吃完了早餐后就起身去研究所解决问题去了。这一边,梁国洛州已然被围了许久,今天,许就是洛州的最后一日。
洛州是北陈离国都最近的一座城,是北陈国都的最后一道防线了,两面环山,城墙高耸且厚重,易守难攻。北陈把剩下的所有兵力的八成都送往了洛州,共计八万人。
洛州破,则北陈亡矣。
算上今天,洛州已经被围了三个月了,断粮两个月了。城内能吃的都已经吃完了,甚至乎树皮、枯草都不剩。
城中有百姓三万,残军一万七。开战前,洛州里的百姓大多都已经离开,剩下的都是走不了的老弱病残。
傅子叶迎着东方的初阳缓步走上了南城楼,他走的很慢,步子很虚,快两天没有进食的肚子限制住了他的步伐。他昂首挺胸,让人看起来精神满满。
南城楼上,站着一排身着甲胄的战士,他们手里的长戈在地面留下了深刻的痕迹,而他们则靠在长戈上。
“将军。”见傅子叶走了上来,一个士兵开口了:“朝廷的粮,真的到不了了吗?我好饿啊将军。”
傅子叶顺着声源看去,那是一个普通的士兵,他的甲胄上有破损,显然是在之前受过伤,但伤的不重。士兵的脸颊蜡黄,瘦的不成样子。看年龄,也才十七左右。
天知道这个士兵是哪里来的。揭阳?曲州?还是哪个小村庄?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傅子叶没有回答士兵的问题,而是问起了他的名字。
士兵说,自己叫黄景城,凉州人士,是被强行征入伍的,今年十七。
果然啊。傅子叶猜对了,强行入伍。可傅子叶并不为此欣喜,而是感到悲哀。
他走到城头,向远方夏国驻军的地方极目远眺。什么也没看见。
“将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黄景城追问道:“咱们真的没有粮食了吗?”
傅子叶没有因为他的行为而感到不满,他依旧看着夏国驻军的阵地,尽管什么也看不见。
大雁在天空中盘旋,在初阳的背景色下起舞。远处树林里原本掉光了树叶的树好像又冒出了几缕翠绿。
良久,傅子叶开口了:“我们不需要粮食了。”
他让人召集全城的将士们在校场的空地前集结。共计一万七千人,其中,伤残一万。
傅子叶站上校场的高台,看向台下的将士。他们有的失了一只臂,有人断了腿,大多数人身上都缠着带血的白纱布。他们的脸上沾满尘土,蓬头垢面,但看向傅子叶的双眼却很明亮。明亮的像一万七千柄利剑,每一剑都扎在傅子叶的身上,刺在傅子叶的心间。
傅子叶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在他们的眼里,看见了害怕,看见了绝望,看见了恐惧与痛苦。
终究,是要说的。尽管洛州是撑不过今天了.
傅子叶一咬牙,决定开口说些什么鼓舞一下士气,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说什么?杀出去?活下来?想一想老婆孩子?想一想父母?还是让他们保家卫国,奋勇杀敌?
凭什么啊!
傅子叶就这么看着台下的将士,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人的脸。良久,他开口了:“你们今天,就要死了。”
台下没有波澜,仿佛早就知道了死讯。
“我也要死了。刚刚我想做一个战前动员,可我发现我不知道我要说什么。我不想再像以前一样,让你们想一想自己的老婆孩子,让你们想一想自己的父母亲人,没有意义,因为我们要死了。我又想,要不我劝你们保家卫国,为国家效力,可转念一想,我们为什么要为国家效力?北辰朝廷欺压百姓久矣,你们当中多少人是被强行征兵入伍?北陈朝廷欺压百姓久矣,你们当中多少人是被强行征兵入伍?辛苦劳累一整年,却连饭都吃不饱。还要被官府的人压榨,被地主乡绅打骂。
凭什么?
我们同样是人,凭什么我们的生活如此艰苦,而那些达官显贵却从小锦衣玉食,我们现在居然还在为那些王八蛋送命。
说什么为了北陈,到头来不过是为了那些统治者能过得更安稳罢了。
凭什么啊。我们就这样死了。你们,甘心吗?”
台下的将士没有说话,却又好似发出阵阵怒吼,他们的双目之中,不甘与怒火逐渐取代原有的恐惧。同样是人,凭什么我低你一等?
“我知道,我们今天,都要死了。吴守刚那个王八蛋领着十万人,将洛州团团围住,围了三个月,今日就要再一次攻城了。
我不甘啊!不甘心就这么死!
凭什么我受到那么多的苦难,却还要被你如草芥一般抹去?!凭什么!
我要报仇!向这个世界报仇!
我要用我的手中的剑,和我身体里的血,我身体里流着的,不甘的热血,向这个操蛋的世界报仇!
哪怕我今天会死!我也要杀了我能见到所有的夏国人!
我要证明给这个世界看,我不是蝼蚁!不是草芥!
就算是死!我也要站着死!”
傅子叶的脖颈处,青筋暴起,热血染红了他的脸。他用力的向前挥舞着自己的手,手指用力的指向大地,宣泄心中的不甘与愤怒。
不是蝼蚁,从来不是!
不知是谁带的头,台下响起了整齐划一的声音:“死也要站着死!”
声音越来越大,大到整个洛州都依稀可闻。
手里的长戈,从未像今天一样,渴望鲜血。
夏国军帐。
吴守刚总算是确定好了一会的进攻方案。
吴守刚自己带兵七万,正面强攻洛州的南城门。同时让王耀带兵三万,绕攻西城门。
“你清楚了没有?我们这一次破城的关键不在于我,而在于你王耀。只有你攻破了西城门,南城门才有可能被攻破。”
吴守刚神情严肃的向王耀强调着。王耀的性子急躁,勇猛却谋。他真的很怕王耀会做出什么计划之外的事情,让一切功亏一篑。
所以他反复的和王耀强调着计划。
王耀则是一脸的满不在乎,一边掏耳朵一边心不在焉的敷衍道:“知道了知道了。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也不知道皇甫先生怎么就看上你了,把你排在我前面。”
吴守刚见到王耀的那一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但还是压抑住了自己的火,说道:“既然你知道了,那就出发吧。”
“出发!”
夏国军帐内响起了沉重的号角声,这昭示着战争的开始。
洛州城头。
傅子叶又一次看向了夏国军帐的方向,这一次不再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看见了。
看见了飞扬的尘土,看见了一条绵延不绝的黑蛇,看见了自己的未来。
他看着。看着吴守刚令人夹起攻城的投石车,方向向着的,正是洛州。
他笑了,笑得轻蔑。
“砰。”这是原本紧绷的牛皮在松开以后发出的沉闷的声响。伴随着的是一颗类圆的巨石。它飞跃洛州南城门前的空地,砸在城墙上。砸出了一些碎石却没能砸开城墙。
战争,正式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