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祠门口守着的众人,瞬间兴奋起来。
幻天雪八岁进入祖地,被困了八年之久,许久未见亲人,听见母亲呼唤,随手将仙凰琴塞进寻余怀里,拂尘背于身后,与幻夫人紧紧拥抱在一起。
“娘!”
寻余险些被仙凰琴砸倒,好在幻父还算有情有义,伸手扶了一把,将寻余摇晃的身形稳住。
“多谢家主!”
“是我要谢你才是,雪儿能够平安归来,多亏你这么多年的照顾,在下面吃了很多苦吧?”
“保护小姐是我应该做的,家主不必客气。”
“看雪儿的样子也快要跟随仙师离开了,你也不再是幻府的奴隶,我们找个地方休息,和我说说在下面都经历了些什么,让他们娘俩好好聚聚,只怕雪儿以后很难再回来了!”
“好。”
寻余将仙凰琴背在背上,与幻棱走了出去。
幻夫人怀中婴儿被两个女人夹在中间,拼命抓着幻天雪的头发,像是害怕有人和他争宠一般。
“天扬乖,快放开姐姐。”
幻夫人哄着小儿子,不让他调皮。
幻天雪好奇问道:“娘,这是?”
“雪儿,这是你弟弟天扬,刚生下不久。”
幻夫人怕幻天雪不高兴,刻意强调了一下是刚生下的这个孩子。
幻天雪却没多想,很是开心的说道:“小天杨,让姐姐抱抱。”
幻天杨伸出双手,幻天雪将他接过来,小家伙笑得很开心。
幻夫人看见幻天雪手中的拂尘,小心翼翼的问道:“雪儿,你这是……”
“娘,我已拜入仙影阁门下,明日便会随着师尊离开,往后有弟弟陪着你们,我也可以放心一些。”
幻夫人后知后觉,才想明白仙影阁阁主来此有何用意,只感觉事情太过突然,一时间竟相对言,只是将姐弟二人都揽在怀里,哽咽着……
过了好半晌,幻夫人这才说道:“好,雪儿有出息,要成仙师了,你放心去吧,以后有机会就回来看看我和你爹,还有你弟弟。”
“好。”
另一边,幻棱带着寻余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倒了几杯美酒,上了几个小菜。
常言道师徒不对坐,叔侄不对饮,不过此时两人正是相对而坐,痛快畅饮。
幻棱身为幻府家主,自然不能像幻夫人那样表达出自己的情绪,不管他怎么不舍,身为家主他都要让幻天雪离开,而且要高高兴兴的,大张旗鼓的将她送走,因为出一个修仙者是幻府几十代,甚至上百代人的愿望,他只能把所有的悲伤都藏在心里。
相谈许久,幻棱知道了祖地里那些先辈的累累白骨,听说了先祖在祖地里留下了真的仙凰琴,缅怀憎恨等表情一一在脸上闪过,惊叹于祖地中竟有族人生存,更唏嘘幻一青冥那样的一代天骄,竟然修了妖道。
幻棱微醉,向寻余讨要来仙凰琴轻轻弹奏着。
“家主也是个爱琴之人。”寻余微微笑道。
“害,也说不上喜爱,只是略懂而已。”
幻棱嘴上说着略懂,手下的节拍却更加连贯起来,一曲接着一曲,发泄着心中愁苦。
年近七旬的他在仙凰琴的引导下终是展开了命图,虽然有些迟,不过长命百岁还是没什么问题。
入夜,寻余抱着仙凰琴回到了幻天雪的住处,房间中灯光亮着,想来是幻天雪已经先回来了,寻余将仙凰琴放在门口,便准备离开,却听见幻天雪的声音。
“小天,你进来吧!”
寻余推开房门,看见屋中升腾着热气,幻天雪坐在木桶里,长发披散在桶外,自从上次轻薄了幻天雪后,她已经很久没有叫寻余来给她沐浴了。
“小天,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可现在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已经开始修行,十年之后,百年之后我还是这个样子,而你已经老去,我知道这样对你是残忍的,可若不让师父废掉你的命图,她就会要了你的性命,你会怪我吗?”
“不会!”
寻余回答十分干脆,论幻天雪做了什么,寻余都不会怪她。
“小天,以你的身手,以后也许会是一个江湖大侠,希望你能过得开心,为了补偿你,今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幻天雪僵硬的靠着木桶,声音哽咽的猜测着寻余的未来,并且已经做好了和他最后放肆一回的准备。
寻余却说出了一个让幻天雪意外的要求。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带走仙凰琴。”
幻天雪不知道寻余是怎么想的,自己已经这样做了,他居然还能说出这么理的要求。
幻天雪因为紧张而僵硬的身体也瘫软下去,双肩藏在木桶里微微颤抖,有些生气,也有些羞恼,还有种难以忍受的情绪在心里疯狂搅动翻滚,一次次冲击着幻天雪的心理防线。
过了好一会儿,幻天雪才忍住想要冲出去抱住寻余的冲动,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好。”
寻余抱着仙凰琴离开了,关上房门那一刻他听到了幻天雪在哭,可他毅然离开了。
寻余抬头望着今夜的天空,不是因为有多美,而是他也有种想哭的冲动。
寻余想要的不是这片刻的温存,而是如同日月神纹一般,只要创世的时候被刻下,就永远存在。
他要的是追求永恒,守护永恒,风吹不动,雨落痕,时间也不可能将之磨灭,六万多年都等了,又何必急于一时。
寻余一路向南而去,幻城已属南疆,这里罕有仙至,走出了国度之后,那里缺少秩序,虽然不见得有仙迹存在,但总之不会有统治者刻意隐藏仙人的消息,说不定会有一些民间流传的修仙传说,可以帮助他找到仙影阁的所在。
……
云雾缥缈的群峰之中,仙影阁。
风杉月带着幻天雪一步步走上山门,许多弟子都看到了这一幕,纷纷议论起来。
“阁主下山带了个师妹回来!”
“嘘,你小心点,别乱说话,没看见阁主的拂尘在她手里吗?那是小师叔。”
“天耶,阁主居然收她为徒了!”
风杉月带着幻天雪一路走向祖师殿,拜过祖师也就算是坐实了师徒名分。
“师父,弟子初入宗门,尚不知该做些什么?”
“你尘心未定,随便找个地方住下吧,什么时候数清了这镜心尘上的三千丝线,为师便什么时候教你修行。”
“师父都已说了是三千丝线,为何还要弟子来数?”
“如果你给为师的答案就是三千丝线,自然可以不用数,但每一根,就得挨一次戒训。”
“哦!”
幻天雪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为师当年用了三十年的时间数清了这镜心尘,不要以为很容易,住下来慢慢数吧!”
风杉月说完便独自离去,只剩下了目瞪口呆的幻天雪。
“三十年,我不会只是数镜心尘就数到老了吧!”
幻天雪胡思乱想着向祖师殿外走去,刚踏出祖师殿,一群弟子就围了过来。
“参见小师叔!”
幻天雪被一群比自己还大的人叫师叔有些不好意思,急忙说道:“你们好,我叫幻天雪,请多关照。”
“小师叔,我叫玉儿,可不可以和我们说说是怎么拜阁主为师的?”
“也没怎么,只是突然觉醒命图,就被阁主收为弟子了。”
“哇哦,那一定是很厉害的命图吧,快让我们瞧瞧好不好。”
幻天雪并不想把金色命图展示给众人看,有些难为情的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自由掌控命图,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以后还请小师叔多多照顾。”
“你们有没有数过镜心尘?”
幻天雪扬了扬手中拂尘问道。
“有啊,我数了六十年。”
“我数了五十三年。”
“我……”
幻天雪听众人说的不像是撒谎,问道:“真的有这么难吗?”
“害,别提了,那些老家伙坏得很,镜心尘就三千根丝线,一根不多,一根不少,可就是不敢相信。”
“是啊,我数了八十年,感觉自己快死了才敢去找师尊,我都已经做好认罚的准备了,结果就是三千根。”
“小师叔,你现在就可以去找阁主,绝对是三千根不会的。”
幻天雪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如此敷衍了事,也是害怕所谓的戒训,继续问道:“还有一事想问各位,你们数了几十年的镜心尘,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小师叔,修仙就是与时间赛跑,跑赢了就会越来越年轻,跑输了就会越来越老,几十年的时间对于修仙者来说真的不算什么。”
幻天雪听见是这么回事,也就放心了,说道:“感谢诸位,雪儿先告辞了。”
“恭送小师叔。”
……
风杉月到了一处小院,恭敬行礼,说道:“弟子风杉月求见师父。”
“进来吧!”
老妪的声音传来,风杉月这才走了进去。
“杉月,人带回来了?”
“是。”
“好,咳咳,明日带来见我。”
“弟子有罪,见此女天赋惊人,一时起了贪念,已经收为弟子,刚刚已经拜过祖师,许多阁中弟子也亲眼目睹,已经法改变了,还请师尊责罚。”
风杉月说完直接跪在老妪脚边,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咳咳咳。”
老妪一阵剧烈咳嗽,好像随时都要断气似的,风杉月急忙伸手为老妪顺气。
“你总爱耍些小聪明,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老妪忽然说了一句,吓得风杉月有些腿软,别看老妪一副要断气的样子,只要她还没有真的死去,就永远是仙影阁第一强者。
风杉月抱着老妪手臂,撒娇一样说道:“师父,弟子知,只要她在仙影阁,做谁的弟子都一样嘛,以后杉月绝对不会再违背您的旨意了,您就饶我一次吧!”
“事已至此,你下去吧!”
“谢谢师父!”
风杉月离开后,老妪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唉,都是命数,早知道我就该亲自下山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