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番话,理直气壮,掷地有声。赵忍之淡淡道:“平凡女子不会有这等见识,你的身份一定不简单。但我不管你是,夷族平民也好,公主也好,女皇也好。都会不加情面地,驳斥你!李朝太宗的确是说过,中夏和四胡一视同仁。木朝诸位皇帝,也曾口口声声高喊,胡夏一家!
然而太宗做到了!居天下共主之位,待四胡如中夏,不分贵贱一律平等。四胡皆心悦诚服,不感恩戴德,共尊之为“天可汗”!可自木朝太祖以来,动辄犯境屠城,烧杀淫掠所不为。百姓深陷水火之中,生灵涂炭不忍听闻,中夏人口十存其一!滔天罪行,罄竹难书!
立国建极之后,更是厉行压迫。分人民为四等,贬夏族为末等。视夏人为畜生,肆忌惮欺辱。只许狄人殴打夏人,不许夏人还手,否则便予严惩!狄人杀死夏人,只稍赔钱了事;夏人杀死狄人,除罚以重金外,还要砍头!甚至一度想屠尽夏人,尽变夏人耕田为牧场。若非当时有识之士强谏,恐怕今日天下已夏人!
国家动乱民不聊生,天下不堪重负久矣!这便是你说的,‘功被人民’吗?睁着眼说瞎话,你们狄人还要脸吗?是以我大朱太祖,为民请命揭竿而起。奋战而定天下,复夏人之尊严!‘驱逐狄虏,恢复中夏;立纲陈纪,救济斯民!’金石相击之声,至今振聋发聩!”这话说的声色俱厉,连喝带骂,果然不留情面。
乌云娜脸色难看,又觉得从反驳,只是惊奇于眼前的这个少年。想了想道:“论如何,我狄族于国家大有开疆辟土之功!朱朝末年内忧外患,朝廷仅能掌控风云江海四州之地。而大木朝之时,天下一统八方来朝,十三州尽入囊中。这一点,你又如何说?”
叶桑明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索性一言不发,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他二人争辩。乌云娜挑衅似地看着赵忍之,不禁有些得意。她得意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就听赵忍之长叹一声道:“真是吹天上之牛皮,滑天下之大稽!如此自欺欺人的谎言,也只有疯子会说,傻子会信!”
乌云娜强自道:“那你不妨说说,我是怎样个吹牛皮法儿!”赵忍之正色道:“既然是比,那总得有个公平的尺度。每个朝代都有兴衰强弱,兴盛时自然疆域广阔,衰弱时自然疆域狭小。你拿木朝全盛时的疆域,和我大朱朝末年的疆域来比,这公平吗?况且我大朱朝,以成祖皇帝在位时最盛。木朝全盛时,不如我大朱朝全盛时。木朝末年时,更远小于我大朱朝末年。
最重要的是,拿疆域来说事,本就很知。一个国家有万里疆土,可如果生活在这片疆域上的人民,没有公平没有尊严身心痛苦,那这个国家就是衰败的,贫弱的,黑暗的!而一个国家只有百里疆域,可如果生活在这片疆域上的人民,有公平有尊严身心安稳。那这个国家就是昌盛的,富强的,光明的!”
乌云娜也自觉理亏,却依然硬气道:“那我木州的大片土地,岂不是赠予你中国的?”赵忍之冷笑道:“你们辩驳自己是正统时,口口声声说着夏胡一家,大家都是中国。牵涉到疆域时,又变成了外国,岂不是自打自脸吗?天下十三州,不管夏族所居还是四胡所居,都不过是我中国疆域!
我给你打个比方吧。富绅家有五个儿子,一百三十亩地。后来分家,五个儿子各分了二十六亩。五家开枝散叶,各自繁衍生息。但后人有智愚勤惰,家产不断地变动。很久之前不知到哪一代,就开始形成了今天这个局面。大儿子家的后人,占了九十亩;其他四家的后人,各占十亩。
可某天四儿子的后人,趁大儿子的后人,窝里斗闹分家时。团结一致动用武力,吞并了他们本有的九十亩地。然后把他们当做奴隶,为自己辛苦耕种。并且厚颜耻地说,自己还为他们带来了十亩地,让他们有更多的地可以耕种。呵呵,真是笑死人了!”
乌云娜的眸中,似要冒出火来。偏他言辞锋利,说得句句在理,只得哑口言。赵忍之微微叹道:“今天话说得有些重,可别说我欺负了你。总有一天,我要将我想说的话,公之天下。否则真不知道,这天下还有多少人,要受到知的蒙蔽。人不是行尸走肉,总不能糊里糊涂的,定要明白些事理!若不知黑白曲直,那便枉称为人了!”
乌云娜忽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赵忍之。”“乌云娜深深吸了口气,慢慢平复下来道:“小小年纪,怎么会有这般见识?难道你是官宦子弟?赵忍之自嘲一笑道:“什么官宦子弟,我不过只是个乡下少年。两耳常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闲杂书。多读书,就是了!”“读书?”乌云娜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