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闇森是幽州最为辽阔的区域,也是最为幽黯、毫生气的区域,这是由于汲闇森中生长着一种名叫鬼树的植物,这种植物的攻击性极强,只要它的种子在土地上发了芽,其方圆五里内,其他植物将不能生存——会被鬼树吸光养分,鬼树的生长速度也极其惊人,树干可以长到三丈之高,粗到需要十人合抱,树冠可以向四周扩散三里,更可怕的是,它的种子可以在任何地方生根发芽,包括生物身上,如果被鬼树的种子附了身,被附身的生物就像是被魔鬼控制了一样,会攻击它能看到的所有活物,其疯狂和残暴程度令人瞠目结舌。
正因为鬼树的可怕,皇帝多次派遣少府的军士进入汲闇森,想砍掉所有鬼树,烧毁它的种子,夺回这片土地,可惜鬼树就像有了自我意识一样,每次都能令少府军死伤惨重,铩羽而归,皇帝没有办法,只能向木曜星君求助。
可惜守护幽州的圣兽木曜也拿鬼树计可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这片土地隔绝起来——在汲闇森与珞王郡、荭遥郡接壤的地方,木曜星君使用神力筑起了炎壁——这面炎壁高约十丈,终年不熄,任何物体,旦凡靠近炎壁将会燃烧殆尽,这才阻止了鬼树在幽州的漫延。
也因为炎壁的存在,汲闇森中变成了鬼树的天下,但本应该没有任何生物的汲闇森还有一群顽强的族群生存着。
在木曜星君升起炎壁之前,皇帝派遣了血族进入汲闇森烧毁鬼树——血族的肌肤虽与常人异,但实际密化得难以穿透,鬼树的种子法在他们身上发芽,是鬼树唯一的天敌,但这个族群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们必须定时吸食人类的鲜血,否则就会发狂暴走,变成只吃内脏的血魔。
炎壁升起之后,血族再也法离开汲闇森,以前的敌人鬼树,现在成了与他们共存在这片土地上的生物,想来也是讽刺。
一個身影快速在鬼樹的樹幹上奔跑著,一邊跑,一邊將鬼樹上開出的小花削下——鬼樹花開之後就會結果,鬼樹的果實上有飛絮,可以隨風飄到任何地方,會對他們的生存產生不利影響。
正在飞奔的身影注意到前方有异状,停了下来,这是一名血族的少女,因为常年生活在汲闇森中,她的皮肤白如奶汁,有着一头灰绿色的长发,头发被她束成马尾绑在脑后,她的五官很漂亮,杏眼粉唇,本是个美人,只是她的眼睛与常人不同——眼白是黑色,瞳孔则是血红色,令人不寒而怵。
她注意到左前方的樹幹上有一個人,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遇到過的!她奔過去,只見一名穿著奇怪衣服的男子掛在樹幹上氣若吐絲,他的衣服上滿是血跡,肩膀、手臂有多處深深的刀傷。所幸她近日都在周圍巡視,附近沒有鬼樹的果實,才讓這名男子免於附身。
女孩心生怜悯,又有些好奇——自从炎壁升起后,一物可以进出汲闇森,他是如何进入的?既然他能进入?是否也意味着血族这种黯天日的日子可以结束了?
於公於私,女孩都覺得自己有責任救他,於是將他扶起,別看她體型嬌小,卻已經成為了血族中不可或缺的戰士,扶起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子竟還能迅捷地穿梭在林間。
血族部落
血族部落座落在一棵巨大的鬼樹之下,其樹幹已經延伸到了五里之遙,樹葉密不透風,連絲絲光線都照不進來,不過部落中卻亮如白晝,因為四處都有各色的曜晶石散發著光芒,映如白晝。
血族們住在由鬼樹的樹乾製成的木屋中,一共有五十餘間,血族生育能力低下,目前只有三十餘人,其中有些木屋是用來放雜物的,木屋呈“⌒”型排列,最裡面的那間就是血族女王之所在。
女孩剛進部落,就听到女王的木屋中傳來高亢的呻吟聲,她思量了一番,趁著沒人注意,將這名受了重傷的男子先帶回自己的住所,然後才去了女王屋裡。
推開木門,只見一名略比女孩年長一些的絕色美女正趴在一名跪在地上的男子背上,她唇中的尖牙刺穿了他肩上的皮肉,正將他的鮮血吸入腹中,這名男子棕髮青瞳,只是一個普通人,雖然此刻他正被女王吸著血,卻沒有一絲痛苦的模樣,他的喉嚨裡發出舒爽的呻吟聲,腰腹也正快速、有節奏地往前抽送,在他身前趴著一個女人,這個女人也不是血族,她的臀部緊緊地貼著男人的腹間,白色透明的液體早已順著她的大腿浸濕了地面,她的喉嚨裡也發出愉悅的聲音,而在她的身下,一名血族的男子正咬著她豐滿的玉峰,但他啜飲的不是乳汁,而是鮮血。
血族需要定期吸食人类的血液,对人类来说本来是一个很可怕的族群,但因为血族的唾液就像春药一样,可以给他们带来至高上的快感,即便是垂暮等死的老人,在被血族吸食鲜血时也能马上变得生龙活虎,为此不少人反倒乐意与血族为伍,所以在皇帝派遣血族到汲闇森烧毁鬼树时,进入汲闇森的两百余名血族每人都带着一名药畜(即人类)以防自己暴走,本来踌躇满志的血族却遇到了最大的生存危机。
——血族雖不會被鬼樹附身,但藥畜會,缺乏經驗的血族沒有及時保護他們的藥畜,以至於很多藥畜附身後變成殺戮機器,他們殺了很多同行的藥畜,導致鮮血嚴重供應不足,不少血族也因此而發狂暴走淪為血魔。血魔是比附身後的藥畜更加可怕的存在!
血族暴走成为血魔后,力量将呈几何倍数地增长,他们毫理智和人性,终身被饥饿的胃控制着,唯有撕裂人体,啃噬着他们的内脏时才会有些许饱腹感,于是血族不仅要保护药畜,还要对抗血魔,伤亡惨重,一时间汲闇森中血流成河,惨不忍睹。
血族自顧不暇,對抗鬼樹的計劃亦就此失敗,最終在三十餘載前,木曜星君升起了炎壁將血族和鬼樹一起隔絕在幽州的土地之外。
最后,在一名异人的帮助下,血族经过近七载的艰苦战斗,终于杀掉了所有迷失成魔的血族,而他们也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进入汲闇森的两百余名血族最后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药畜仅余下六人。
血族开始整顿着汲闇森的鬼树,建立起自己的部落,但因为血族生育能力低下,二十多载只增加了十三名新的生力军。同时他们小心地保护着存活下来的六只药畜,也正因为血族可以让药畜随时交配,现在药畜的数量已经达到了二十四人,只是其中十二人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幼童,幼童的血对血族来说就像毒药,不能吸食,除非足龄,所以成年的药畜对血族来说依然宝贵。
女王註意到女孩進來,而她也吸食得差不多了,放開了男人,男人頓時停止了抽送,軟軟地趴在女人身上,連一絲挪動的力氣也沒有了,女人下方的血族男子趁勢推開她,將兩隻力竭的藥畜推到一邊,他站了起來,抹了抹唇邊的血跡:
“翎羽,你不是去巡查了嗎?怎麼這麼快?”這名男子原本是血族女王的衛隊長,官封少佐補,負責血族男人的戰鬥訓練,在炎壁升起後,他和女王一起建立起血族最後的部落。
“你們昨天不是已經吸過了嗎?為什麼今天又……”翎羽不禁皺起眉頭。雖然翎羽是血族安頓下來後才生下來的孩子,並沒有親身經歷過那段血腥黑史,但因為從小聽著那些可怕的睡前故事,她總是有種與她年齡不符的危機感,很怕又會遭遇到同族相殺的慘烈。所以她非常恪守血族自古留傳下來的族訓,即便吸血會讓血族的性緒高亢,她卻從來不會為了讓自己快樂而吸食鮮血,總是在最後的時刻才飲下必須的血量以防止自己暴走,因此她非常看不慣女王和少佐補為了滿足自己的情慾而肆意吸食藥畜。
“呵,怕什麼,還有兩隻很快就成年,不會再發生以前的事了。”女王不以為意,她揚了揚手,坐在由鬼樹的樹乾製成的椅子上,她知道翎羽對自己不滿,但她也有自己的理由——現在除了吸血和做愛做的事,她哪還有其他打發時間的方式?不過她也盡力在避免自己與翎羽的正面衝突,總是在她外出巡查時才吸血,只是今天被她撞個正著。
原本打算將自己撿到一名男子的事告訴他們的翎羽此刻改變了主意——那人身受重傷,若是被女王和少佐補知道,一定不會管他死活,強行吸血,在他們眼中藥畜多一隻少一隻都無所謂,但在翎羽眼中,他們跟血族一樣,不應該只把他們當作動物對待。
“你怎麼回來了?巡查完了嗎?”少佐補見翎羽沒有回答他剛才的問題,再次問道。
“附近我已經查過很多遍了,短時間內不會有鬼實,索性回來清點藥坊的藥草。”翎羽不敢對他們說實話。
木屋不全是血族們的住所,雖然需要吸食人血才能生存,但這僅僅是為了防止墜落成血魔,血族們還是和普通人一樣,需要食物和水,所以還有專門的木屋供他們養殖肉畜、種植蔬果和藥草,以保證血族和藥畜們的基本生存需要。
女王不疑有他:“那你還不去?”
翎羽微微點了點頭,離開了。
因为血族对鬼树的清理,汲闇森中渐渐有了寻常的生物,只是它们一旦被鬼树附身后就会攻击血族,为备不时之需,血族们在一间木屋中种植了药草并制成了药粉,其中有一种植物叫止血草,顾名思义,它可以快速止血,是很理想的药品。
翎羽拿了一些止血草的粉末,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血族每人都有一間屬於自己的木屋,木屋很寬敞,一般都有一間臥室、一間雜物房、一間廳堂和一個院子,院子里大多有一口井,可供隨時取用乾淨的地下水。
關上門後,翎羽從井中打了些水,然後脫下了這名男子沾血的衣服,輕輕擦拭著他的傷口,就在她將他翻身的時候,注意到他右耳的耳後有一個字:“奎”。
他是星命使?!翎羽暗暗有些吃驚。
據說在天下危難的時候,守護州域的星命使會降世。守護幽州的星命使有三人:奎宿、婁宿和壁宿。他們的特徵是右耳的耳後會有一個代表其星命使身份的銘字。
翎羽从小就生长在汲闇森,星命使对她来说就像是神话和传说,现在突然见到右耳耳后有字的男子,怎能叫她不吃惊?
翎羽滿肚狐疑,但還是先給他治傷要緊。在褪下他沾血的上衣後,她發現他身上的傷口有三道,一道在右肩,一道在左臂,還有一道在背上,每道傷口都是兩指來長,露出鮮紅的血肉,他也因為失血過多,臉色蒼白,氣若吐絲,再不醫治恐怕命不長久。
翎羽輕輕將止血草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又用乾淨的布條將傷口包紮起來,血雖然止住了,但男子依然非常虛弱,額上發燙,呼吸短促而無力。
翎羽有些着急,她知道就算现在止了血,但若高烧难退,恐怕是有今朝没明天!这时,她突然想起汲闇森中有一种叫黑曜石的曜晶石,这种曜晶石非常罕见,只有長到五米以上的鬼樹中心才有指甲蓋大小的一塊,把它戴在身上可以治病,可以延年,甚至還有人說可以令人起死回生,而這種曜晶石正好在血族中就有一塊,它被做成了項鍊的墜子戴在女王身上!
可是她要怎麼解釋自己為什麼需要這塊黑曜石?如果如實告之,以女王的性子,肯定不會顧他死活,讓她自己舒服了再說。
想到這,翎羽輕輕嘆了口氣,雖然他們素不相識,但天道有德,不管他是什麼人,作為天之子民,她都有責任和義務盡最大的努力救他!
打定了主意後,翎羽想到了一個萬全之法,她抽出自己腰間的短刀,毫不猶豫地猛然刺中自己的左肩,隨即又快速抽出,鮮血頓時從傷口中汩汩湧出。翎羽急奔向女王的屋中。
此時女王正坐在少佐補身上扭動著腰肢,一臉享受,但翎羽大力推開木門的聲音打斷了她和少佐補的雅興,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地怒喝著:
“你就不能敲下門嗎?!”不過看到翎羽肩上血如泉湧,兩人也吃驚不小,女王停
止了扭動,急忙起身,少佐補也趁勢整理了衣衫,女王快步走到翎羽身邊,眼中無不擔憂:“你怎麼會受傷?”她的第一個念頭是有藥畜被鬼樹附身了!
“不小心弄的,借下你的黑曜石。”翎羽不想做過多的解釋,她說著一把扯下了掛在女王項上的黑曜石墜,然後扭頭就跑了出去。
女王看著她很快跑遠的身影,覺得奇怪:“你有沒有覺得翎羽今天很反常?”她問著身後的少佐補。
“嗯,確實。”少佐補含糊不清地回答著,他一邊吻著女王的雪頸,一邊揉搓著她的酥胸,剛才飲下的鮮血已經在他體內灼燒著,他亟需釋放過多的精力。
女王與少佐補一樣,她嬌笑一聲,遵循快樂原則,把心中的疑問拋到了腦後。
翎羽奔回自己屋中,顧不上為自己治傷,先將黑曜石放在男子身上。只有些許微弱光芒的黑曜石此時竟散發出耀眼的螢光,螢光的光芒將他包圍住,漸漸地,他的呼吸開始變得平穩起來。翎羽知道黑曜石起了作用,這才鬆了口氣,開始給自己止血、包紮。待她整理完畢,拭了拭這名男子的額頭,感覺到他的體溫已經降下來了,心裡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也許是因為刺了自己一刀,失血過多,傷了元氣,翎羽感覺到胸口一陣燥熱——這是暴走的前兆,這時她的目光落到男子換下的衣服上,這件衣服沾滿了他的鮮血,對壓制暴走的躁動已是足夠,沒有必要再去吸食藥畜了。
寧秀楓在全身撕裂般的巨痛中甦醒過來,後背、肩部和手臂像是皮開肉綻般地痛徹心肺,除此之外,身體幾乎沒有其他的感覺,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木製的天花板,在侵入全身的酣痛淋漓中,他無不奇怪:怎麼沒人送他去醫院?而且,這是哪裡?
雖然上半身的皮肉如被人大力撕裂般,若是別人,恐怕早就呼天喊地起來,但寧秀楓咬牙一聲不吭,他嘗試著轉頭,想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為什麼沒有看到他母親或是其他熟悉的人?
屋子很是寬敞,目測足有五十平米以上,但陳設非常簡單,除了他躺的這張床外,十米開外的地方有一張桌子,上面放著他已經洗乾淨並且疊好的上衣,桌子右方靠牆的地方則放著一個半人多高的櫃子,櫃子旁邊有一扇小門,此時虛掩著,看不出裡面有什麼。桌子的左斜方則有一扇門通往庭院,透過門可以看到院子中央的井,井口上方是繫著繩子的木架,繩子下方吊著一個木桶。
整間屋子的所有家具都是實木製的,只是木頭的顏色很奇怪,像是上了漆一樣的黑色,可是仔細一看,上面還有樹木的紋路和年輪,黑色應該是這種木頭的本色。
寧秀楓更加狐疑了,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在游泳池底抱住了昏迷的蒙杺莯,嘗試著
帶她脫離排水口,就在他覺得自己快要成功時,突然!後背、手臂像是大力剝開一般,就好像一頭巨虎用它的尖爪將他的後背抓得稀爛,同時濃烈的血腥味從他身後往水中擴散,由於這如刀剉般的切骨之痛,寧秀楓將憋的氣都吐了出來,變成幾個帶血的氣泡從他口中跑出并快速往上升,瞬間侵襲他全身的巨痛和腦部的嚴重缺氧令寧秀楓也失去了意識,但在隱約間,他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還伴隨著水花濺開的聲音,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醒後他發現自己到了這裡,可是這不合邏輯!
當時他是和李昱江一起到的游泳池,在現場的還有另一個女生,雖然他想不通自己為什麼會在並無利物的游泳池裡受傷,但正常的情況下,就算發生了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李昱江他們也應該會叫來救護車才對,可為什麼他現在不在醫院?
寧秀楓嘗試著動了動手指和腳趾,還好,雖然痛感並沒有減輕,所幸四肢完好無損。
“你醒了。”一個清脆有力的女聲從他右方響起,寧秀楓有種“終於有人了”的放鬆感,可是當他看到對方的相貌,不,準確點說,是她的眼睛時,若不是全身痛得不像話,他肯定會彈跳起來——這是一名穿著中古式麻制衫袍,給人感覺精明幹練的女生,她的年紀應該與他相仿,但眉宇間透著他們這個年紀少見的英氣,只是灰綠色的頭髮讓她看起來略顯老成,最不可思議的是她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她眼中本應是眼白的部分竟漆黑如夜,雙瞳卻透著攝人心魄的血色,完全不是人類!
如果是其他人看到她的模樣,只怕已經發出尖利的叫喊聲了,所幸寧秀楓性格穩重,雖然他心裡有些害怕,不過細細一想,若對方要對他不利,他斷不會安然無恙地躺在這了,只是寧秀楓心中的疑問更多了:
“你救了我?”
翎羽点点头,她也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是星命使?为什么出现在汲闇森?”
“我不知道什么是星命使,我叫宁秀枫,你说这里是汲闇森?!”宁秀枫怀疑痛觉让他的耳朵出现了幻听。
翎羽再次點頭:“沒有人可以穿過木曜星君設下的炎壁,你是怎麼來的?”如果他能來,說明他們也能出去!那血族就可以離開這個黯無天日的地方了!
“什麼意思?”寧秀楓感覺到事情已經脫離了他能思考的範疇了,不過這個女生本身就是奇異的表現,那雙眼睛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