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拐进县委大院时,孙玄的指节因为握车把太用力而发白。
他停好车,从兜里摸出那张盖着革委会红章的采购清单,纸张边缘已经被他捏得起了皱。
清单上列着春节特供物资:白糖两百斤、花生油一百五十斤、猪肉三百斤……这些在他的空间里堆得满满当当,本想着这几天做做样子就能交差。
刘福这个老狐狸。孙玄啐了一口,抬腿往革委会所在的青砖小楼走去。
楼前的水泥台阶上结着薄冰,他差点滑了一跤,这让他本就恶劣的心情更加暴躁。
革委会走廊里弥漫着劣质烟草和旧报纸混合的气味。几个办事员正围在铸铁暖气片旁烤火,见孙玄进来,纷纷点头招呼。
孙干事,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办公啊?
孙哥,今年春节物资?可得给咱们留点好的!
孙玄勉强扯出笑容应付着,脚步不停直奔二楼尽头那间挂着主任办公室木牌的房间。
他刚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张主任标志性的大嗓门:……这批学习材料必须今天发下去!耽误了上级指示,你们谁担得起责任?
门突然从里面拉开,一个年轻干事抱着文件匆匆出来,差点撞上孙玄。
孙玄侧身让过,顺势往屋里看去——张主任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桌上那部红色电话机格外显眼。
张叔。孙玄站在门口叫了一声,声音里的委屈不用装就溢了出来。
张主任抬头,浓黑的眉毛挑了挑:哟,小孙?进来进来,把门带上。
他五十出头,方脸盘上刻着深深的皱纹,鬓角已经全白,但眼睛炯炯有神,像两盏探照灯。
孙玄关上门,立刻把那张采购清单摊在桌上:张叔,您看看这个。县政府和革委会联合下达的任务,可现在有人故意使绊子,这工作没法开展了。
张主任拿起清单扫了一眼,眉头渐渐拧成疙瘩:怎么回事?坐下说。
孙玄没坐,而是俯身撑在桌沿,压低声音道:刘福那个侄子,今天在外面带人堵我,非说我形迹可疑。张叔,您是知道的,我孙玄在红山县干了这么多年采购,什么时候出过岔子?
刘仁?张主任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就是那个整天戴着红袖章在街上转悠的小子?
可不就是他!孙玄直起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这小子仗着他叔是革委会副主任,见天儿找茬。
张主任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伸手拿起红色电话的话筒,又重重扣回去,发出咔嗒一声响:刘福这是要干什么?物资调配关系到全县干部群众过年,他也敢插手?
孙玄见火候差不多了,叹了口气:张叔,我也不想让您为难。可这采购任务紧,要是天天有人这么闹,耽误了春节供应,到时候上面领导怪罪下来……
他敢!张主任猛地拍桌而起,茶杯里的水溅出来,在玻璃台板上留下一滩水渍。他抓起电话,飞快地摇动手柄:给我接刘福办公室!
等待接通的间隙,张主任对孙玄使了个眼色:你去隔壁会议室等着,这事我来处理。
孙玄点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走廊尽头的会议室窗户漏风,但比外面暖和多了。
他找了个背风的角落坐下,从兜里摸出包烟盒抽出一支点上。
淡蓝色的烟雾在冰冷的空气中盘旋上升,孙玄盯着那飘忽的烟雾,思绪也跟着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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