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大早,我从床上爬起来将自己简单系数梳妆,又捧了半杯浓茶,边喝边向园中挪,往常这时,长琴会来来拖我陪他一同去上林苑里散步。
也不知他这是个什么癖习,每日清早也不过是睁眼茫茫雪域,他却定要到太液池周边走上一遭,还死活拉上我,叫我十分受罪。
我在未央宫呆了这些年,早早便看厌了,只觉得哪里都没什么好景致,不过觉得梅园里有景行的气息,从前一日便可走个三两回,如今晓得景行的精魂就在长琴身上,便懒怠出门,连梅园也觉得未免乏味。
可这么一两个月月走下来,他却仍能乐此不疲兴致勃勃,叫我十分佩服。
方踱到殿门外,外面便茫茫飞雪的,我强忍住心花不怒放出来,将茶杯往旁的桌案上一搁,便乐颠乐颠地回厢房继续蒙头大睡。
也不过将将有些睡意,便察觉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我睁开眼睛来望着立在床前的长琴,沉痛道:“今日不知又有了什么新气象,竟下了这般大的雪,我们便暂且在宫中好生呆一日罢。”
长琴挑挑眉唇边噙了丝笑,没接话。
此时本该熟睡在床的长乐却呼地从长琴身后冒出来,猛扑到我床榻上。
今日他着了件霞光腾腾的云锦衫子,衬得一副白嫩嫩的小手小脸益发莹润。我被这花里胡哨的颜色晃得眼睛晕了一晕,他已经来搂了我的脖子,软着嗓子糯糯撒娇:“父君说今日带我们去宫外玩,娘亲怎的还懒在床上不起来。”
我愣了一愣,"父君?"
长琴顺手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袍递给我,道:“所幸今日凡界下雪,很好,长乐在蜀州本来就极少看到雪。”
我不知道长琴是个什么想头。
首先父君这个词就是天宫上面专有的,如果景行尚在取了皇位,长乐也不过尊称个父皇,这一声父君,我当真是怕承受不起。但却从不记路,其次我什么时候答应要区宫外玩了?我刚要出生质疑。
然长乐一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水盈盈将我望着。我也不好意思再寻什么托辞。
我对长安的集市委实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倒不如从前在蜀州的锦城,我换了一身寻常夫人的装扮,头上依旧只簪着狐狸玉簪,我俯身嘱咐长乐道:“这几日你便唤你父君阿爹,不要在外面喊错了啊。”
长乐不明所以,然他素来很听我的话,倒也乖乖应了。
长琴还是那副摸样,只将外袍变作了如今凡界的样式,看着我轻笑一声:“你这么,倒很好看。”
我看着我身上的淡紫衣衫,还有他也变出来的淡紫衣衫,有些尴尬拱起双手来与他还个礼,笑道:“客气了。”
此番我们三个老神仙老妖精小娃娃半妖便头一遭来逛一逛长安这个繁华的集市。
长乐一路上大呼小叫,瞧着什么都新奇,皇族体面荡然无存。长琴倒不甚在意,只同我在后面慢慢跟着,任他撒欢儿跑。
这长安的市集着实热闹。
我信手捏着一把扇子,突然想起来问长琴:“怎的今日有兴致到到集市来,我记得你是不屑于凡间的,难不成吃了我几顿凡间烟火,你堂堂一个天族太子也思恋红尘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