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晓钰无颜面见芦地质,那天下午到晚上演出前,尽管蒋晓钰数次偷偷地出来,远远望着芦地质的宿舍,含着眼泪,静静地看着那扇或明或暗的窗户,但她已经没有勇气走过去,她也看到芦地质出来到女工宿舍找她,心里像滴血,如刀插进去搅着一样的疼。
随后,文艺宣传队又风尘仆仆,转场油区,到各个单位演出去了。
从被抽调到兰州排练节目,到文艺演出结束,己经五个多月了,终于回来了。
根据中央和省地及油田上级要求,干部配置要实行“老中青“三结合的原则,干部调整力度较大,刘光辉被组织选中,作为青年干部,进入了处领导班子,24岁当上了副处长。
王文汉推荐芦地质当队长,组织上考察认为,他的家庭背景复杂,政治上不可靠。
李文革在政治上表现积极,又是工作了四年的中专生,懂业务,懂技术,被提拔为队长,接替了刘光辉的队长职务。李文革上任,有了权,撬了芦地质的女友,得了色,文艺演出有了名,可谓是权色和名利全丰收。
蒋晓钰也回来了,寒冷的冬晚,气温已经降到零下十二度了。蒋晓钰把火炉烧的旺旺的,仍然觉得心里有股寒气,有驱之不散的阴影,炉子烧的再旺,屋里是多么热,也抵挡不住这透心的寒,彻骨的阴影。听着木头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心思烦闷,她心里煎熬着一个问题,如何面对芦地质,如何告诉他发生的这一切?他能承受得了吗?他是一个经历政治运动挫折和困难的人,他曾经经历过一次死亡,她是他的“亲人“,生活的希望,活下去的盼头,如今现实无情地摧毁了这一切,掐灭了他的美好和希望,他怎么活下去。坐在窗边,她低头在日记本上写着东西,屋热干燥心烦,她小口地喝着水,看着天空中阴云密布,暴风雪即将来临。
她渴望见芦地质,又不敢去见,无脸去见,第二天,偶尔碰上,蒋晓钰低着头,躲躲闪闪的,慌不择路,芦地质看着她隆起的腹部,以为是她病了,或者是天冷穿的多,可是不对呀!初春天气,也不可能冷成那样。芦地质这几天右眼皮一直跳个不停,她就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收工后,芦地质在山下的一片枯萎的芨芨草滩上站住了。大地经过一个冬天,还没有完全苏醒过来,草色枯黄,背风向阳的地方,着急的春色吹绿了几棵小草,正是“小荷才露尖尖角,最是一年春好处,啊“尽管是初春,在茫茫夜幕中焦急等待着一种结局的芦地质,不时地抬起手腕看看表。一个多小时过去了,蒋晓钰还没露面。这一个多小时在芦地质看来,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芦地质没有动,他冥冥之中觉得她会来的,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蒋晓钰终于出现了,尽管是在夜色里,芦地质还是一眼认出了迎面走来的她。她不是一个人,和她走在一起的是李文革。李文革昂首挺胸,嘴角上扬,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芦地质。蒋晓钰头戴着一顶石油工人戴的遮耳棉帽,在两侧宽大的护耳遮蔽下,她那秀美的脸庞被隐去了大半,仿佛只剩下了眼睛、鼻子和嘴,脸色苍白冷峻,而且还像是罩了一层悲戚苦楚的神色,芦地质心里不由一震,感到很怪。另外,她那原本苗条的身材,也已被一身肥大的军大衣裹得严严实实,显得十分臃肿,仿佛使她走起路来都十分吃力。蒋晓钰看着芦地质惊慌失措,就像心里躲着一只不断扑腾的兔子,拼命徒劳地四处乱撞,扰乱了心扉,躲躲闪闪,羞愧地低着头。她的神色让芦地质突然意识到,晓钰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可那到底是什么事呢?一种不详的预感袭上了他的心头。
夜色和晚风等等一切都不存在了。“你怎么……怎么与李文革在一起?”芦地质愤怒地问道。蒋晓钰十分紧张地一把推开李文革,低着头,慌失失地跑到一边去了。
李文革讥讽地说:“我现在是她男朋友,你识相点,以你的资产阶级出身,你不配和晓钰在一起。请你以后离她远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