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因为之前眼睛的病情,遵医嘱停了两周的漫画连载,结果积攒了一堆粉丝留言。
肖霄说:“粉丝们得知你眼睛的事情,都很担心呢,一个接一个留言,要求我们组织一次你的粉丝见面会,让大家表达一下关心。那留言多得,可以翻好几页呢。公司觉得可行,但还是要看你的意见。”
“呵,竟然会有人想见我,他们是不是把我想象得太美好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大家欣赏你的画,自然就欣赏你的人,你的思想。你生病了,还是眼睛上的病,那他们当然是非常担心的,怕你以后不能再画了呢。”
“那行吧,那就见一见,打破一下他们的想象,哈哈哈……”
粉丝见面会上,大家的热情都很高,白霜受宠若惊。当她看到偌大的海报上,放着摄影师为她拍的气质优雅的艺术照,又配着“漫画才女白霜”这样的文字时,心里总觉得别扭。
主持人问了一些有引导性的问题,加之现场追星式的气氛,让她越发感觉网站给她营造的人设与她有出入,似乎过于渲染她的眼疾和所谓的“才气”,显得她好像是一个即便眼睛失去光明,也依然会坚持艺术梦想的女神般的人物。她看着粉丝们崇拜的表情,心想:“我哪有那么了不起!”
主持人问道:“当你眼睛看不见的时候,心里有没有对绘画这个梦想充满遗憾?”
白霜实在心中惭愧,配合不来这么高的人设,不好意思地起身说:“不好意思啊,我有点不舒服,拜托大家给我几分钟时间,我稍后就回来,谢谢谢谢!”
她一边连连鞠躬致歉,一边走下台,钻到后台休息处。
主持人有点吃惊,赶忙打圆场:“不好意思,白霜还在带病休养中,医生嘱咐她要按时用药,所以我们先休息10分钟。现场有白霜未发表的一些手绘作品,大家可以欣赏一下。”
网站总监和主编都赶来了休息处,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白霜连连道歉:“实在对不起,我唐突了。主要是你们把我营造得太完美、太高尚了,我其实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高尚。我的眼睛,只是过度疲劳导致的突发情况,说严重可以严重,说不严重也不严重,现在治疗恢复得很好,跟平时基本没什么区别。你们这样把我架在一个追求艺术、追求梦想的至高点,我很忐忑呀。我其实想跟大家说,我并没有大碍,画画对我来说也只是一个简单的兴趣,但我又怕给你们拆了台,所以才这样贸然下来跟你们沟通一下。”
总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道:“那这样的话,其实也好说,你待会就跟大家表达你的真实想法,粉丝们其实也喜欢你这样真诚的创作者,大家敞开心扉,都不端着,也轻松。只是要麻烦你,尽量弱化我们在这里面的引导,怕大家误会我们借题发挥,给你影响也不好。”
双方达成一致,白霜便坦然多了。
回到台上后,白霜说:“那我接着主持人刚提的问题回答。她问我有没有遗憾绘画梦想,我要让大家失望了,其实我包着纱布的那两天,压根没想到绘画啊、梦想啊,更不用说遗憾了。我心里在想些什么呢?就是担心我下一秒会踢到什么,旁边是不是有人在奇怪地看着我。可能那时候我知道我不会有事,眼睛会恢复的,所以不怕。有那么一瞬间想到过,如果复发了、失明了,怎么办,但我首先担心的是,我老公会不会后悔娶我,哈哈哈……我这么说,大家是不是突然发现,原来我并不是一个一门心思追求艺术境界的人。是呀,我就是很平凡的一个人,如果不是我运气好,你们也许都不会知道一个叫白霜的人会画画。我同时也很俗,开了个厨房,整天跟柴米油盐打交道。他们在海报上称我‘漫画才女’,我有愧,我一定是在电脑的那一端伪装地太好了,连同他们也被我蒙骗了。所以我今天来和大家见见面,就是让大家认识一个真实的白霜。我很久前想过,如果这辈子都实现不了绘本作家的梦想该怎么办,啊,那是挺遗憾的,但我也不能生气不画了呀,画是无罪的嘛,就当做兴趣,画给我的家人、朋友们,至少他们喜欢,挂在墙上,也有模有样的嘛。”
粉丝提问时,竟然有男粉丝说:“你竟然结婚了!好吧,还是喜欢你的画!你会画你和你先生的故事吗?”
白霜没想到粉丝会关心这个,哈哈笑道:“我特别感谢你们的喜欢!其实以前的很多作品里也有他的影子,那时候他还是我哥们。你们放心,我不是被他拐骗的,我们是相互拐骗。以后会考虑专门画我和他的故事吧,应该会蛮逗的……”
白霜在朋友圈分享了见面会访谈的视频,这是她这些年一直想要说的话。许多朋友们这才突然意识到,那个奇奇怪怪的、特立独行的、爱画画的白霜,竟然还没有放弃,竟然在这条路上走了那么久,竟然还走到了人们面前,看来真的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人们在琐碎日常中渐渐麻木的心,又悄悄悸动起来——每个人心里都藏着一些梦想。
丽江TNC的清姐,突然发来让白霜激动到发狂的消息——她从小到大的偶像赵勇,竟然给她即将出版的绘本《小路上》写了推荐语。这位鼎鼎有名的大明星,竟然还记得她这么个微不足道的人。这都有赖于清姐在中间的引荐,是她把访谈视频分享给了赵勇,而贝壳漫网在里面预告了出版绘本的消息。
“赵勇叫我转发给你,是送给你的,可以作为封面推荐语。”
那是赵勇拍的一张图,上面是他亲笔手写的推荐语,下面还特意注明了授权使用。
“这简直……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激才好了!”
“那好说,你到时赠我们两本,我转交一本给他工作室,另一本就送我们办公室啦。我们还想请你继续当志愿者呢,帮我们一起保护‘长着香肠嘴的猴子’,哈哈……”
没过多久,网站给白霜寄来了样册,腰封上赫然印着赵勇的推荐语:
“在人生的小路上,每个人都是一边迟疑,一边前行,我们不过都是这路上的新人,慢慢走吧。——演员赵勇。”
深夜,木瓜和白霜靠在床头,各捧着一本书在看。木瓜看的是《世界地理》,白霜看的是《财务会计学》。这么专业且枯燥的书,白霜自然看得很受打击,看不太懂,鼻腔里哼哧哼哧的,表情都快囧成一尊雕塑。
“老公!”白霜盘算着心里的小九九,放下书,娇俏地叫道。
“什么事呀,老婆大人?”木瓜一边翻书,一边得意地应道。
白霜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好像要和他一起看书的样子。“跟你商量个事呗。”
“所以是什么事呢?”木瓜配合地用一种好奇的语调问道,但眼睛仍然盯着他的书。他并不以为白霜有什么要紧的事,揣摩着她不过是撒个娇。
“我想给你我公司40%的股份。”
“哇,干嘛?想收买我啊?”木瓜一惊,合上书,看着她,开玩笑问道。
白霜一翻身,仰面躺在他身旁,若无其事地说:“对啊,就是想收买你啊。你放心啦,不是要你辞职来我这边,我知道你的工作是你喜欢的,你继续做你的就是了。我只是给你分一点我这边的股份,没别的事。”
白霜故意说得很轻巧,她以为只要让木瓜觉得这事并不算什么事,他就有可能接受。
“这么好呀,那我岂不是躺赚?”
木瓜说着,便真的躺下,故意挤在白霜旁边,又伸出胳膊,从她脖子下穿过,然后一把扒过她的肩,将她搂入怀中。
白霜撅起嘴“哼”了一声,说道:“你哪有?明明出了那么多钱和力。我其实是不好意思白占你便宜啦!你看你,工资也给我,两边爸妈给的钱也给我,婚礼的礼金也给我,我的卡也还给了我,你还帮我出谋划策、干体力活,所有好事都让我一个人占尽了,这怎么能行呢?我又没什么可以回报你,那就只好给你画个大饼放在这里咯,反正呢,现在也没收益,将来有没有收益也说不准,你也不用觉得是多好的事。”
“哎呀,我数学不好,经常不知道自己进了多少,出了多少,稀里糊涂的。就算你给了我股份,将来得了分红,我也是要给你来管的,就不要转来转去那么麻烦啦,通通都给你,我放心!”
“切,不要这样啦,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你给了我这么多支持,我总该给你回报的。别人给我干活,我也是要发工资的,不能轮到自己老公,就随意剥削呀!如果只付出不收获,那就不符合能量守恒定律了,总有一天,你会厌烦的,然后我们就会因为钱闹矛盾了。你可别忘了,我是财迷的女儿,我很抠门的。趁我现在还没有被金钱冲昏头脑,该你得的,你就收着。”
“哎呀,我真是要被你气死,还能量守恒定律都出来了!”木瓜哭笑不得,“我给你好好分析一下哈,从你的角度,你觉得你占了便宜,但是从我的角度,我觉得我才是占了便宜。你的事情,我不过是出于丈夫心疼妻子,才偶尔帮你出出主意,出点小力,并不占用我什么时间精力。但是你做我的财务官,你就要花很多脑筋,想很多事,我就可以坐着当大爷,什么都不用操心,又有钱花,又有饭吃,还时不时有新衣服穿。这么好的日子,我不是很赚吗?我要那些多余的钱揣在兜里干嘛,压口袋呀?你管着,还能理理财,钱能生钱,在我这就只有贬值的份。”
白霜纳闷:“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明明没道理,都变得有道理了呢?”
“是本来就有道理好吧!我知道你是好意,无非是想我有可以自由支配的钱,怕我好像总是处于被剥削的地位,日久天长的,容易生厌。其实大可不必,一来我不缺钱,要用的钱你都会给我,二来嘛,其实不该告诉你,男人不要有太多闲钱,容易干坏事。”
“你敢!”白霜拿拳头给他胸口一通乱捶。
木瓜赶紧求饶,“你想多了想多了,我说的不是那种坏事。我是说,比如我手里有很多钱了,就不那么服管了,你再使唤我拖地洗碗什么的,我就各种理由躲懒,这多不好呢,对吧!”
“算你有自知之明!”
“其实是武汉的爸爸启发了我,他说往往是那些生意人家、富裕人家的夫妻容易因为钱分道扬镳,因为两个人都太在意钱了,谁也不想吃亏。所以啊,我不是不接受你的股份,我只是怕你太优秀,把你公司经营得太好,然后我就一夜暴富,扛不住钱砸啊。钱有时是救命的好东西,有时又是万恶之源。我都经历过那么多了,没有什么好求的,但求你的心,白首不分离。请务必照料好我!”
“嘿,说得好像我真的能暴富一样。那我得好好想想,如果我一下子有很多很多钱了,要怎么花……”
白霜趴在他胸口,半睡半醒。
木瓜枕着头思考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叫道:“老婆!”
白霜眼都不睁,问:“干嘛?”
“商量个事呗。”
“说。”
“我们去澳洲蜜月旅行吧,去骑行大洋路!”他满脸期待,这可是他挂念了很久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