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山市场打车回画室大概需要四十元左右,这虽然确实算不上一笔大钱,但对于白瑛来说,自然是能省一笔则省一笔。
这一点,路知寻是从其他师姐地方听说的。
那个师姐神神秘秘地凑在他耳边对他说:“小路,你跟白瑛关系那么好,那你知道她家里最近怎么样了吗?”
“什么意思?”路知寻一头雾水,完全听不懂对方话里的意思。
“她之前不是挺缺钱的吗?还问秦老师借了一笔钱。”
缺钱?这属实触及到了路知寻的认知盲区。他和白瑛虽然算不上亲密,但也朝夕相处了那么长时间,只听说她靠卖画来支付大学学费,却从未发现她的经济是如此拮据。
他如实告诉了师姐:“应该没有吧,最近秦老师还在帮她卖画,应该也能赚不少。”
听到“卖画”二字,师姐仿佛知道了些什么,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摇了摇头便离开了。
于是路知寻心想,能省的地方就帮白瑛多省点也是好的。
他伸手将白瑛手中的袋子也扛在自己肩上,一边往前走一边说着:“天气那么好,散散步有助于身体健康。”
白瑛被他反常的举动搞得一头雾水。
哪有人大晚上散步十公里的,还是拎着这么两大袋重物,这根本不叫散步,而是挑战人类极限吧。
白瑛坳不过路知寻,只好默默地在他身边,时不时地观察着他是否还能坚持。
等走了大概三公里的距离,路知寻原本高昂的头颅明显有些低垂下去了,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已然将他的刘海打湿。
白瑛见状停下了脚步,“行了,你走得动我也走不动了,打车吧。”
路知寻将东西轻轻地放在地上,喘着粗气道:“那行,我请你。”
“是我叫你陪我来买画材的,怎么能让你付钱?”
白瑛觉得今天的路知寻很是反常,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毕竟这小子整天神神叨叨的,反而做什么都不显得异样了。
“是我喜欢你,怎么能让你付钱。”
路知寻怎么都没有想过,人生中第一次告白,居然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发生。
曾经在脑内演练过无数次表白的景象,但都没有勇气实行,没想到此刻却稀里糊涂地成真了。
没有精心挑选的场地,没有玫瑰花,也没有小提琴手的助兴。在月光下,在河道旁,自己身上汗水淋漓,连表情都有些疲惫。
这句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实在是超出路知寻的意料之外。
他赶紧头脑风暴,想要说些别的什么来缓解气氛,却并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想到更好的主意。
此时,一个推着车的老汉从两人身边经过,口中喊着:“烤红薯,热腾腾的烤红薯。”
路知寻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指着老板问道:“师姐,要吃烤红薯吗?”
白瑛也顺着路知寻的话说道:“好啊。”
路知寻连忙追上离去的老汉,几分钟后便捧着两团烤红薯走了回来。
他们就这样坐在河道边的横栏上,捧着烫手的红薯,互相不敢去看对方的神情。
刚刚的表白似乎从未发生过,至少他们之后便再没有提及。
但路知寻知道,它发生了,用一种近乎于惨烈的方式。
那天他们就这样走回了学校,十公里,两小时二十四分钟,中途吃了团烤红薯。
三年过去,路知寻已然不是当年可以会将告白稀里糊涂说出口的毛头小子,白瑛也不再是那个会跟着他暴走十公里的愚蠢女人。
所以他们不会绕四公里去春城,又或许他们此刻再找不到做这种傻事的理由。
他们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等待了红灯变绿,等到绿灯再变红,都没有人往前走。
四月正是春城海棠花盛开的季节,夜晚的风缓缓吹过,将垂在枝头的花瓣纷纷吹落,在半空中幽幽地飘荡着。
“春城真的很美吧。”看着漫天飞舞的花瓣,路知寻喃喃自语道。
白瑛循着路知寻的目光望去,只看到在枝头肆意绽放着的粉色花朵,每一朵都充满了张扬的生命力,让人移不开目光。
这样的景致,真教人舍不得入睡。
此时,有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手举着啤酒瓶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走来。
路知寻见状立刻停止了“假装陌生人”的游戏,快步走到白瑛身旁,牵起她的手便穿过了人行横道。
等他们走到马路的另一边时,绿色的小人开始闪烁起来,白瑛感受到手腕处传来酥麻又温热的触感。
路知寻这才松开紧抓着白瑛的手,若无其事地往前走着。
“明天麻烦你继续假装不认识我。”白瑛冲着他的背影说道。
路知寻停下了脚步。
今晚月色很凉,给万物都披上了一层银色的镀边,路知寻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影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我会的。”他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