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石头上的男孩的眼神再也没有当年的排斥与疏离。
念生笑,走近。
轻声问:“睡不着吗?”
“嗯,一睡着,噩梦就缠着人不放。”泽汐浅笑带着嘲讽,“没想到醒来更难受,回忆浪花似得涌来,如同噩梦。”
念生认真的看着泽汐,月光洒在脸上,淡淡的,说:“拉我一把吧。”
泽汐伸出右手,念生微笑握住,右脚使力,蹬了上去,坐在泽汐身旁,双手抱腿。
她说:“中考,我考了镇上第一名,那个暑假,阿爸要给我做一个大书架,以示奖励,我和阿爸,讨论着要做几层几个格子,不要镶玻璃,做完之后,摆在房间的某一扇墙。可是,书架没做出来,阿爸就走了。之后,我经常梦到和阿爸一起描述的那个书架,这不是噩梦,可每每我都会惊醒。呵呵,是不是很傻?”
“嗯,很傻。”泽汐第一次听念生提起她的父亲,女孩的脸上没有伤感与失落,竟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泽汐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这样的错觉。
念生:“那泽汐呢,你的噩梦是什么?”
你的噩梦是什么。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凌晨四五点起来等日出。
时雨昨晚临入睡前,又一次提醒大家第二天不要叫他起床。因为他觉得太刻意了,不喜欢。
“再次强调啊,谁都别来叫醒我。”
“好的好的,少爷,我们这边也没有叫醒服务。”
阿贵说他矫情。
细想,到底是不看的人做作,还是大老远跑到山上特意早早爬起来看日出的人矫情呢。
不过,确实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想见到缓缓升起的朝阳需要刻意,能见到正在西下的夕阳是一个惊喜。
他们不知道的是,时雨无数次通宵达旦作曲,等音符铺满纸张时,他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日出。
一个人坐着静静地感受太阳渐渐升起,而天还没有全亮的清晨时光,还可以感到夜,同时已可以感到昼。
那是他的日常,不是风景。
等他们走到适合看日出的山头,差不多是六点左右。
天已经开始泛白,慢慢洒下金黄。
“快看快看,已经升起来了。”千千摇晃着向前的手臂,激动地说道。
“很好看吧,现在是不是觉得不虚此行?”
“倒也没有。”千千松开向前的手臂,“大清早爬起来,又冷又困的。”
“你会冷吗?”泽汐看着泽莞穿的单薄,细心问道。
“有一点。”
于是,泽汐脱了外套披在泽莞身上。
“我们来个大合照吧。”阿贵突然提议到。
“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谁给我们拍啊。”千千问道。
“我来吧,我不拍。”念生接过阿贵手上的相机。
咔嚓一声。
相机留住了男孩女孩们稚嫩的脸庞。
野外露营回来后,时雨和念生偶尔还是会一起下课回家。
走在校道上,枝桠盛满繁花,风一吹,西府海棠的清香就散发出来。
大部分时间,两个人都是沉默的。
听着广播站里女主持人娇柔的声音,朗诵着唐寅的《海棠美人图》:褪尽东风满面妆,可怜蝶粉与蜂狂。自今意思和谁说,一片春心付海棠。
更多的时候,是时雨先走,念生还留在课室写一会作业。
同学已经走的七七八八,念生收拾好课本装进书包,推开椅子,走出教室。
空荡荡的走廊,只剩下一两个学生拿着抹布在擦玻璃。
在楼梯转角处,念生差点迎面撞上来人。
她抬头,见是折回来的时雨,书包斜挎在肩上,一只手拽着肩带,日落前的最后一道光打在他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咦,时雨,你怎么又回来了?”念生很是意外。
时雨没答,反问:“你今晚有空吗?”
念生如出一辙的问句:“有什么事吗?”
“我有两张音乐演出的门票,一起去吧。”
念生蹙眉,还未开口说话。
少年抢先说道,语气坚定,不许人犹豫:“晚上七点半,校门口见。”
“好吧。”她微微点头。
他顺势摸了摸她的头,像摸小狗似的。
“不来的人是小狗。”
七点二十分,念生早十分钟到了校门口。
新闻里说,今晚有冷空气来袭,要降温。保险起见,念生戴了针织帽围了围巾才出的门。
七点半,时雨准时出现,穿着深蓝色休闲夹克外套,里边一件白色T。
她问:“不冷吗?”
“邪了,出门没多久,就起风了。”时雨咬牙切齿地说道。
她问:“需要围巾么?”
时雨看了一眼念生脖子上的红色围巾,很暖和的样子,说:“不用,给了我,你怎么办。”
她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踮起脚尖,把围巾围在时雨的脖子上,绕了一圈,又拉了拉两边的长短。
她的动作一气呵成。
时雨倒是楞住了,问:“那,那你不冷吗?”
“冷啊!”
“许小生,我说,你学什么不好,学别人,”时雨正准备解下围巾,念生先从包包里拿出了一条深灰色围巾,围在自己的脖子上,绕了几圈。
“你说我学别人什么?”她问,眨巴着眼,干净清澈。
“你,你干嘛不直接把这条拿出来给我啊?”时雨指着念生脖子上的深灰色围巾。
念生淡淡微笑:“赶紧走吧,演出快开始了吧?”
时雨抬起左手,瞄了一眼手中的表,说:“是差不多了,走吧。”
一边走,时雨还在一边嘀咕:“许小生,你居心不良,干嘛多此一举?”
她哂笑:“不错哦,一句话,用了两个成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