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六月,天气炽热灼人。
一个衣服从洗衣机里拿出来,未晾已干的躁夏。
星期天,林子声带了泽莞去逛商场。
念生一个人坐在房间里翻看《小王子》,狐狸告诉小王子一个秘密:只有用心灵看,才能看得清楚;本质的东西,眼睛是看不见的。
然而,白天,黑夜,又一个黎明,日子反复,平淡似流水,我们身在其中,往往在不知不觉里,变得麻木。
看周遭的事物,像车窗外的风景,一下子掠过,从未真正停下脚步,用心体会。
陷于四季的轮回。
困于日常的重复。
念生合上书,拉开窗帘,阳光明媚,一阵风拂过,吹的挂在墙上的贝壳风铃,团团乱转。
念生轻轻叹息,上学的日子真是简单美好,大部分时间思考的是语文作文如何拿高分,趋之若鹜是贬义词还是褒义词……
踏入社会之后,虽然不会有老师在作业本上评个优良中差,在试卷上打叉打勾评分划线,但是,那时候,心更难由己,每天都如同期末考吧。
念生用左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脑袋瓜,想太多!
走出客厅,拿起玻璃杯,刚想要倒一杯白开水喝时,电话冷不丁的响起,念生接起,淡淡开口:“喂。”
对方笑:“是念生吗?”
“是我,泽汐?”
“嗯。不问我怎么猜到是你吗?”
念生轻笑出声,电话那头的泽汐也笑了起来,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泽莞接起电话时的情形,每次都是雷打不动,甜甜的一句:“您好!我是泽莞。请问您是?”
泽汐在电话那头问道:“现在有空吗?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阳光普照,树影斑驳。
念生推开门时,扶着一辆白色单车的泽汐正等在门口,白色衬衫加蓝色牛仔裤,笑容和煦,温润如玉的模样。
念生:“我没有单车。”
泽汐拍了拍自行车的后座,说:“我可以载你啊。”
念生看着后座,呆了片刻。
“有什么事吗?”泽汐温柔的问道。
念生摇头,笑笑:“没事。”
她瞬间黯然的神色还是全落在了他的眼里。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念生,在这里的生活,你还习惯吗?”泽汐的话迎着风吹了过来。
“嗯,还好,慢慢也就适应了。”念生淡淡答到。
“我小时候去过一次兰溪村。”
“啊?”念生疑惑,“你去做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跟她提起过兰溪村这个地方了。
“因为叔叔那件事,爷爷奶奶觉得在兰溪村没脸面,就搬到了隔壁镇住,我姑姑在那,也方便照顾他们。有次,跟爸妈回去探望他们,顺便又去了一趟村里,也没做什么,就看看。”
“那,你怎么看待那件事情?” 泽汐第一次说起他的家人,念生突然很想知道他的看法,以前都未提及,毕竟他处在一个尴尬的位置,泽莞才是他的亲妹妹。
“受伤的总是小孩。”泽汐突然停下了单车,“念生,一切都会好过来的,但是得靠我们自己。”
泽汐的话,说给念生听,又像是说给自己。
说完,一只脚蹬地,单车向前滑行。
很快,他又转移了话题:“你会骑单车吗?”
“以前不会,现在会了。”
说完,念生才发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
失落与伤感是看见某个熟悉的物体,不小心想起某些故事。
初中的时候,念生还不会骑单车,周末没有回家时,常常让席暄载着她去看油菜花。
远离镇上,一直往北面骑,有一个田园,开满了金灿灿的油菜花,流金溢彩,形成一片艳丽的花海,一望无际,令人叹为观止。
念生喜欢那种强烈的色彩,金黄一片,非常纯粹。
很多年之后,她在网上看到,菜花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花语含义是“加油”。
假若把油菜花比作成为一个人,那么这个人便是一个有着一个天真浪漫的梦想,并为这梦去不停的追逐的人,他正如油菜花一样,不是为这开放时的灿烂而骄傲,也不为这金黄色的花海而慨叹。而是永远怀着那颗童真的心,为这灿烂的梦去加油。
可是,在这世界上,把梦想挂在嘴边的人多,不停追逐的人少;骄傲于开放时的灿烂的人多,为这灿烂的梦去加油的人少。
而席暄,却连梦都不敢做。
“已经到了。”泽汐回头,对念生说道。
“哦。”念生回神。
单车在一座四层楼高的建筑面前停住,楼顶赫然立着几个红色大字:儿童福利院。
念生疑惑的看着表情凝重的泽汐。
他目不转睛地看向福利院大门,缓缓开口:“那场车祸,对方也是一对夫妻,他们在被送往医院的路上,伤重身亡。留下一个婴儿,当年只有几个月大。”
念生不说话,内心有着无法言语的伤感,平时看新闻,主持人一条一条播报,XX特大交通事故五死三人受伤,XX大桥垮塌死亡13人,5岁男孩玩枪杀死妹妹......
这些新闻隔天就作废,被替代,人们随意被影响,轻易就遗忘。
只有活在这故事里的人,看见的不是5,3,13这些冰冷的数字,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鲜活的故事和一触即痛的伤痕。
泽汐的噩梦,几年来反反覆覆,不曾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