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吧。”
念生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装的是一根绳子串着一把钥匙。
他看出她眼里的疑惑:“你知道吗?有些父母怕小孩子走丢,会给他们脖子上挂像工作牌那样的身份卡。”
暖黄的路灯洒在他的脸上,将他的眼眸染了极尽温柔。
她鼻子一酸,有一种想落泪的冲动。
这一刻离别,她早做好了准备,真正到来时,还是让人乱了手脚。
“你穿白衬衫真好看。”
“啊?”时雨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肯定啊,我在你心里,第一帅,不是吗?”
“是。”念生重重点头。
“这把钥匙是开之前跟你说的那套公寓,就在这个小区里面,你随时都可以进去住。”
他拿起盒子里的钥匙,轻轻戴在她的脖子上,在她耳旁呢喃:“许小生,在我回来前,不要走丢了。”
她想说好,想说她会在原地等他。
时雨:“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也有个东西要给你,猜猜看是什么?”她眼睛明亮地看着他。
“围巾?”
“送过了。”
“新的围巾?”他眉眼带笑,有故意捉弄她的成分。
她从挽在手上的布袋里拿出一本杂志递给时雨。
“LaLa DX漫画杂志?”时雨困惑。
“嗯,我要对你说的话就是里面的某句台词。”
“这么厚,我怎么知道是哪一句?”
“那,你喜欢里面哪一句话,就把那一句当做是我对你说的话。”
“哈哈,这个好。”少年随手翻动,哗啦啦的很快,停在某页,“是这句吗?在我心里,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最善良最重要的人。”
她被他逗笑:“里面没有这句。”
这时,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
“下雨了。”不觉地,她出了神。
在这一连十几天都有一股股热浪将这座城市包围的八月,下雨了。
马路上,奔忙的出租车咻咻驶过;小区门口,本来玩得好好的孩子们,惊叫起来;桥底下的流浪者躲进更深的角落;那没带伞的年轻姑娘赶忙朝着屋檐底下跑。
念生想到《百年孤独》里最令人回味最深远最苍凉的一段。
——“奥雷里亚诺,”他悲伤地敲下发报键,“马孔多在下雨。”
——线路上一阵长久的沉默。忽然,机器上跳出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冷漠的电码。“别犯傻了,赫里内勒多,”电码如是说道,“八月下雨很正常。”
对啊,八月下雨多正常,聚散离合也正常不过。
念生从布袋里掏出一把折叠伞。
“给我来撑。”时雨接过,撑开伞。
雨落在伞上滴滴答答的声音,像是带着雪花点的旧电影沙沙作响。
念生:“回去吧,你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14:40分。”
“哦,那还有时间。”说完,她自己也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
还有时间做什么呢?
她的意思是明早他还有时间睡会懒觉,他理解成今晚还可以熬会夜。似乎也是一个意思。
“嗯,不着急回去。”他说。
稠密的雨线,温柔地将世界围裹起来,一切的景象,声响都是那般的迷离与隐约。
在接下来的1年,2年,甚至更远的将来,他们再也不能一道,感受着同一场雨,凝视着同一片天空。
没有人提议要叫的士,他们走啊走,融入了这漆黑的夜里。
仿佛走了很久很久,却又一下子走到了青春的末尾。
其实,时雨去美国,铺垫了那么久,念生倒还能承受。
小雪突然的告别,就像当年席宁和席暄的离去,给了她重重一击。
收到小雪的短信,是在时雨走后三四天。
短信内容很长,还没看完,她就哭了,那泪水包含了复杂的情绪,有不舍,开心,委屈,落寞。
『念生,对不起。我想过我们会一起上大学,窝在沙发上学粤语,冬天跑出外边堆雪人。
可是我要走了,感觉背叛了你,背叛了我们的友情。
去年,我妈回来找我了,亲妈。
小时候,没有人对我提起过她,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直以为她就是那种插足别人婚姻的坏人,物质,贪婪,自私。
但是见到她之后,发现她并不是这样的人,她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有婚姻,他骗了她。
她确实拿了他一大笔钱,去了英国。
他威胁她,不让她见我。
她也是去年才经别人知道,我现在一个人住。
念生,我不是故意要隐瞒你,不对,我故意对你隐瞒了,她让我跟她去英国,一开始我是不同意的。
她回英国后,经常有联系我,后来有几天断了消息,我还以为她对我也只是一时兴起。
原来她是身体不好,做了一场大手术,那一刻,突然就产生了强烈的念头,我要陪在她身边......』
说光阴等待他们的长大似乎太过温柔了。
它是一个冷酷无情的杀手,让人来不及哭喊,一切就无声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