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之前的魔降里生了心魔,差点没能醒过来。刚刚又被困在了桥头的迷阵里,半晌才醒悟。
她的灵台已经浑浊了……
月扶崖看到了什么,突然喊道:“师姐快走!”
黎苏苏回头,看到靠近他们的断崖上突然伸出数藤蔓。藤蔓疯狂生长,径直来到她和月扶崖身边,想要缠住他们,然后把他们往崖下拽。
黎苏苏忍痛催动凤凰真火,燃烧藤蔓。
但很快,藤蔓迅速又再生了。黎苏苏明白,断崖下想必有更可怕的东西,足以支撑藤蔓。
黎苏苏莫名觉得这一幕眼熟——
五百年前的小镇上,桃树妖得了倾世花,也有如此疯长之势。
难道这峭壁之中也有残破陨落的神器?
二人且战且退。
可铁桥一旦踏上便法是用灵力,断崖边又不断有可怖的藤蔓袭来。
黎苏苏正要躲避藤蔓,走上锁链,只见月扶崖一声闷哼,被直直拽着朝断崖坠落。
黎苏苏立刻握住了他的手。
“师姐!松开!”吊在半空中的月扶崖连忙说。
黎苏苏听到一阵脚步声,她猛然回头。
那个逍遥宗的晏泽不知何时出现。。
他已经摘下了仙草,此时正静静地看着他们。
若是藤蔓疯长而来,晏泽便轻巧地退几步,避开所有的藤蔓。
此人竟见死不救。
黎苏苏咬牙,将月扶崖扔上岸。但她自己躲避不及,被其他藤蔓缠住了腰,彻底被拽下断崖。最后,黎苏苏攀住藤蔓,使劲抠住石壁,稳住身形,直到手指都渗出血来。
澹台烬冷眼看她挣扎,暗自运功,准备杀了黎苏苏——或者说叶夕雾。
“道友!”
一声清脆的童声传来,澹台烬将手中的魔气散去。
裳裳在这里!
他抬眼望对岸看去,看到青衣女童已经向着崖底使出御风符。
叶冰裳着急地驱使符咒,接住了下滑的黎苏苏。藏海恐她灵气不继,也辅出一道灵气助力。
黎苏苏心神摇晃,她从未想过叶冰裳竟然会救她……
此时,黎苏苏的数滴血落入了深渊,众人惊讶地看到山谷的底部突然出现了一面镜子。
里面映出了黎苏苏穿着白色狐裘,仰头看飞雪的画面。
澹台烬冷嗤一声,果然是叶夕雾。
藏海道:“咦?那是黎仙子么?”看着像是人间打扮。
月扶崖睁大了眼睛,那画面中的人面容和气质更像是当年那个救他出荒渊的女子……师姐果然是那个黎苏苏!
只有叶冰裳蹙眉,对藏海说:“道友,灵气!”藏海连忙续上。
那底下是满是魍妖的幻境,这个衡阳宗仙子看起来像是受了重伤,掉下去可能会死。
黎苏苏茫然地乘在御风符上,看着曾经的自己。
那时候春桃还在,她正感叹夏国今年冬日这场雪真大。春桃在笑,自己也在笑,属于叶夕雾的盈盈烟波里,除了漫天飞雪,还有马车前穿得单薄的少年。黎苏苏转开目光,落在画面中的自己手腕上,果然看见了莹润的勾玉。
但年少不识愁滋味,镜像里的自己,眼中的一切那么美好。
而今故人不再,她永远也见不到勾玉了。
心里的酸楚迟钝又晦涩,黎苏苏眼眶微微发红。
操纵御风符的叶冰裳疑惑了,她咬唇,问道:“道友……怎么还不上来?”
澹台烬眼观一切。
看到叶冰裳还在坚持,他使出一道气劲,直接击破了黎苏苏身下的御风符。
这么爱看,下去看个够吧。
“师姐!”
“黎仙子!”
御风符怎么突然破了?!
叶冰裳着急地看着黎苏苏的身影没入镜中。过去镜神光一晃,黎苏苏便消失得影踪。
“别担心,我感应到千里画卷的结界动了。”蛟龙告诉叶冰裳。
叶冰裳心神稍安。
她刚一抬头,看到月扶崖也跳了下去。
藏海的嘴巴长得比鸡蛋还大:“这、这真不要命了!”
衡阳宗的弟子终于赶来,他们也看到了这一幕,于是纷纷下崖援救。最后,身受重伤的月扶崖被救了起来,黎苏苏却不见踪影。
“道友,月师叔身受重伤,我们先带他出秘境!若是毓灵仙子出现或者蒙难,还望搭救一把!”对两人说了这话后,衡阳宗弟子架起月扶崖又匆匆离去。
叶冰裳刚放下手,就看到那个让她害怕的晏泽从铁桥上走了过来。
“道友,有缘再见!”
叶冰裳匆匆对藏海说了一句,转身便向树林跑去。
从小就被问道山灌输“害怕就跑”这个道理,叶冰裳不觉得自己落荒而逃有什么问题。
“噢……再见。”藏海跟她再见。
澹台烬快步走过来,却被回过头来的藏海拦下:“师弟,你拿到仙草了!”
见叶冰裳的身影消失在树林里,晏泽只能收回目光,对藏海点点头。
岑觅璇此时结束调息,三人一同离开苍元秘境。
待桥边一个人都没有了,叶冰裳才跟着祁锦和嬴伯芳走出来。
祁锦探查了一番,道:“那个仙子应该进了神女所说的千里画卷,可以取过去镜了。”
叶冰裳点点头,她盘腿坐下,抛出护心鳞,又祭出百灵潜护镜的虚影,祁锦和嬴伯芳为她护法。
百灵潜护镜将破碎的过去镜中的神力倾数吸取,又将过去镜全盘纳入。
叶冰裳收息,吐出了一口浊气,祁锦迅速往她嘴里塞了丹药。
待叶冰裳重新收起百灵潜护镜的虚影和护心鳞后,两人才与她先后离开苍元秘境。
苍元秘境的入口即出口,此处已经有了许多正在疗伤的弟子。
叶冰裳一站稳,就急忙寻找问道山的长老。
“裳裳!”
妫羽连忙带着人过来,把她抱进怀里。
姚棻俯身用丝帕给叶冰裳擦了擦额间的细汗,问道:“害怕吗?吓坏了吧?”
叶冰裳搂着妫羽的脖子,对着姚棻点了点头,又低声对他们说:“取了一个神器的神力,融了一个破碎的神器。”
妫羽等人皆是露出了笑容。
祁锦和嬴伯芳此时从苍元秘境出来,他们换了容貌自然要装不认识,于是默默离开。
妫羽和姚棻牵着她离开苍元秘境入口处,祁锦和嬴伯芳就回来了。
“辛苦你们了。”妫羽说道。
祁锦和嬴伯芳看着叶冰裳,笑道:“神女更厉害。”
叶冰裳有些含羞,把脸藏进了妫羽怀中。这时候,她别过头,看见那个逍遥宗的晏泽正在看着自己。
心中一颤,她抬起头,对长老们说:“……我想走……”
妫羽几人意识到了什么,他们冷眼看向周围。
晏泽匆匆避开他们的视线,垂下眼眸。
“走!”妫羽当机立断。
于是,问道山一行人先行离开。
晏泽皱眉,对兆悠仙君和藏海道:“师父、师兄,我先回去了。”
兆悠仙君知道他得了可以安魂的“伏香”仙草,便道:“回去吧,一切小心。”
晏泽点头,转身离去。
待黎苏苏出来时,千里画卷里的记忆因为画卷被毁洗去,黎苏苏只记得那个逍遥宗见死不救的晏泽,甚至还没发现自己脖子上多了一个箜篌吊坠。
不过,很快黎苏苏就看到了正在被清长老治疗的月扶崖。
“师弟!”
妫羽与清长老密音传信后,联络了前往太虚宗的紫阳仙子。
“衡阳宗大弟子公冶寂失踪了!”紫阳仙子传音中难得带上几分焦灼,“可否请诸位长老前来一助。”
妫羽允诺,一行人带着神女前往太虚山。
他们乘坐白鸾凌羽车,不过两日便抵达了太虚宗。
宗门虽然已经被清理过了,依旧血腥味冲天。叶冰裳脸色苍白,浑身僵硬地被长老们牵着走了进去。
紫阳从殿内走出来。
她见到叶冰裳,连忙抱住了女童:“你怎么来了?吓着了吧?别怕别怕。”
叶冰裳搂着紫阳的脖子,似乎能听见每个人生机消散之时发出的惨叫。她闭上眼睛,一滴泪落在紫阳的肩头。
妫羽摇了摇头,她接过叶冰裳,交给了姚棻,道:“你和姬诚带着神女出去。”
“是!”
两人带着神女里离开后,妫羽才问紫阳:“衡阳宗大弟子可有踪迹?”
紫阳眉头紧紧蹙起:“找到了。昨日,我们沿着踪迹追踪,找到了被扔在山里的公冶寂,但是,他现在还没醒。”
妫羽道:“我们去看看。”
“嗯。”
一行人来到匆匆收拾出来的一间屋子里。
公冶寂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几个衡阳宗弟子面带担忧地守在一旁,见他们来了,纷纷行礼。
衡阳宗清谦长老拱手道:“问道山各位道友。”
他的嫡传弟子摇光在疗伤方面是个中佼佼者,此时正专注地为公冶寂治伤。
妫羽回礼后便问道:“他受了什么伤?”
清谦长老道:“似乎有搜魂的痕迹。”
“什么?”妫羽蹙眉,问道山的人皆是脸色一变。
搜魂这种法术是有可能让人、妖、魔彻底神魂湮灭的。
清谦长老又说道:“但中途寂短暂地醒来过两次,他神智清楚,不像是经历了真正的搜魂。”
“此外,就是被取走了大量的精血。”
摇光此时收起了灵气,她苍白着脸色站起来,对众人行礼之时都摇摇欲坠。
清谦连忙让人把她扶住:“摇光,先调息再说。”
摇光点点头,去了次间调息。
妫羽上前,低声道:“失礼了。”她握住公冶寂的手腕,细细地探查了一份。
的确,除了失去大量精血和疑似被搜魂之外,公冶寂体内没有任何问题,傀儡术、妖气、魔气皆不见踪影。
“只能等他醒来再说了。”妫羽叹了口气。
人间境。
去往怀昭城——曾经的夏国都城——的必经之路上,在一片竹林深处,悄声息地出现了一座绣坊。
这座绣坊是二层小楼,庭院布置得十分雅致,时值春天,正是繁花盛放。
绣坊的一楼没有人,空空荡荡的,能看到有许多绣床,四周还整齐地叠放着各类绣品。
此时,一阵谈笑声从二楼传来。
房中茶香缭绕,几个妙龄女子带着笑聊着什么,坐在最中间的白衣女子也轻笑着,她手里拿着一卷书。
“妹女大人,您这个开绣坊的法子实在是好。如此以来,咱们虽是妖类,却能光明正大地聚在一处,互相照应,也不会惹人怀疑。”柳娘对妺女道。
妺女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我历经万载轮回,也算是看破红尘了。心中只盼自在安宁,如今暂离荒渊,若能给姐妹们一个安身之处,也算功德一件。”
夜魅捂着自己唇,咯咯地笑:“妹女大人现在的一言一行,真是和那公冶寂前世遗憾之人一模一样。”
妺女嗔笑地看着她,道:“你怎么知道不是深爱之人?”
夜魅想了想,道:“哎,即便是我夜魅,也难以看出公冶寂前世到底爱着谁。”
妺女轻轻放下书卷,说道:“那让我来试试看——”
“到底哪个女子……是他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