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的敗北,身在大廈天台的伊芙帝斯與浮士德都看見了。伊芙帝斯嘖了一聲,化作一團黑霧消散。浮士德走到天台邊緣,趴在欄杆上圍觀,有一群怪鳥還想強襲拜恩嘉德,只不過尚未接進拜恩嘉德,空氣中出現幾道氣流,像是刀刃揮砍時的月牙狀,橫砍直劈地精準打到那群怪鳥身上,不過瞬息間,怪鳥們鮮血四濺,身上出現深淺不一的口子,齊齊無力地栽頭掉了下去。
浮士德吹了個口哨,拿出高倍望遠鏡往地上瞧,果不其然看見了正揮舞著一把長劍的普萊德。在這激光炮當道的時代裡,冷兵器是早就被淘汰的舊時代產物,但偏偏普萊德的異能就是能將冷兵器的效能發揮到極致,把成噸的重力附加在砍出去的氣流中,被這氣流打到的生物通常只有當場暴斃跟苟延殘喘的差距。當然這只是普萊德最慣用的對空招數。普萊德其實只要用手接觸物體就能施展出恐怖的破壞力,實力在大公中也是位列前茅的。
一隻怪鳥摔在浮士德置身的天台上,血肉模糊地,尚存一絲氣息。浮士德收起望遠鏡,走向前,不顧血汙會弄髒他的白大褂,一把抓起怪鳥的頭髮──這隻怪鳥是雞身人頭,有著一張扭曲的人臉,頭髮像雞冠的造型。怪鳥垂死般撲掕著翅膀掙扎。
“我知道妳在看,伊芙帝斯。”浮士德彷彿在透過怪鳥的黑眸注視著不存在於此處的誰,話也是在對那人說的,“讓那個偽物發起屠殺,也是妳授意的?”
怪鳥忽然停止掙動,黑眸染上猩紅,竟是開口說出了人類的話語,氣若游絲:“我賦予那孩子......一切......名字,容貌,權能......記憶,由她替我......行於此間,但我......並未允許她......破壞規則。”
直到希爾,恩希德徹底崩潰之前,‘惡之造物’都不會跨越牆壁。
“但現在,規則被她親手打破了。”浮士德瞇起冰冷的蛇瞳,“妳不做點什麼維持公平性,說不過去吧?”
怪鳥沒有說話,咳出一口血,眼睛裡的光黯淡下去,伊芙帝斯離開了。浮士德鬆開手,縱然伊芙帝斯沒有正面回應,但他知道,最注重遊戲公平的她有聽進去他說的話。
神話是如此記載,伊芙帝斯是世間萬惡的化身,凌驾于四柱神之上的原初之恶,根源,不死不灭的永恒存在。未被神話記載,只有浮士德知道的後半段內容是,伊芙帝斯其實有兩個。
讓惡意吞噬大半世界,創造出拜恩嘉德,並與希爾對賭的伊芙帝斯一直都待在黑暗中不曾離開,用她那雙冰冷死寂的紅色眼眸靜靜注視著一切。而這個在人間頻繁出沒,自詡為神明的任性少女,是伊芙帝斯的代行者,只不過這個可悲的少女至今仍深信自己就是伊芙帝斯,不曾意識到自己不過是伊芙帝斯創造出來的一個偽物。
不過就算是面對真正的伊芙帝斯,浮士德也沒有絲毫畏縮,他是光明神最忠誠的信徒,他對光明神的愛與狂熱讓他無所畏懼,所向披靡,若是讓拜恩嘉德評價對光明神執念成魔的浮士德,就是一個純純的神經病。
在蘇菲雅與都艾倫都消失後,恩希德又繼續在黑暗的長廊中往前走,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向前,只是冥冥中好像一直有個聲音在引導他前行,走著,走著,視線中闖入了微弱的光,他提步去追,那光愈發明亮,是黑暗中唯一的溫暖。
映入眼簾的是一簇篝火,斯洛斯跟拉斯特都坐在篝火前,斯洛斯在烤番薯,拉斯特在啃剛好的魚,兄友弟恭,場面溫馨得有些殘忍。恩希德鼻頭微痠,輕聲喚住他們:“斯洛斯,拉斯特。”
聽見母親的呼喚,他們轉過頭,見到恩希德時臉上洋溢出喜悅。拉斯特是個衝動的崽子,丟下烤魚後,三步併兩步地撲進恩希德懷裡,身上還滑稽地有烤魚的香氣。
“媽媽,媽媽......”拉斯特緊緊擁抱住恩希德,都這時候了還是沒改他老色批的本性,臉埋在恩希德的胸口裡不斷磨蹭,彷彿又像之前用媽媽的奶子來洗臉似。看得恩希德既好氣又心酸,卻沒辦法推開拉斯特。他伸手回擁住拉斯特,手掌溫柔地撫摸著拉斯特的腦袋,眼裡含著悲傷:“對不起。”
恩希德眨眨眼,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
斯洛斯也走過來,手裡握著那根插著番薯的鐵钎。然後,他把熱騰騰的番薯抵上拉斯特的後背。
拉斯特頓時像隻蝦子一樣被燙得跳起來:“啊燙燙燙、斯洛斯你這傻逼!?”他一邊摀著被燙了的後背,一邊氣急敗壞地去追打不忘冷嘲熱諷落井下石的斯洛斯。
“斯洛斯你有本事別跑!”
“我愚蠢的弟弟呦,你是追不到哥哥我的。”
恩希德無語凝噎,猶似胸口被什麼堵著,悶悶的。他咬了咬腮幫子,走到打得不可開交的兩個崽子面前,一左一右地攬住他們的頸項,哽聲說:“我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沒辦法全心全意地去愛你們,我對你們的感情......很複雜,我不知道......可是看見你們死掉的時候,心就像是被撕裂了一樣,我很痛苦......艾倫是為了救我,可你們被他殺掉,我......”說到後面,恩希德說不下去,他小聲地啜泣著,像隻嗚咽的幼貓。
斯洛斯跟拉斯特對看一眼,相視一笑。斯洛斯將臉埋在恩希德的頸側,輕聲說:“沒關係的,母親,這不是您的錯,我們不怪您。”
“但是以後就看見不媽媽了。”拉斯特闔上眼睛,露出悲傷的笑容,“不想跟媽媽分開,好寂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