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转身的刹那,池时笙没忍住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高瘦、挺拔,又带着阳光的气息。
那么近,又遥远得让她难以触及……
失落的情绪化作奔涌的海浪,一阵阵冲击着她岌岌可危的自尊。
她这种不幸的人,又怎么去靠近其他人呢?
药被拿来的时候,池时笙正呆呆地盯着窗台,说是盯着,其实就是让空洞的目光找到了一个寄托物,她的意识早就飘远了。
乔殊看着她低垂着的眼眸,盖住了她那双眼中所有的情绪,一个人静静坐在椅子上,像是被上帝遗落的天使,孤零零地在人间落单。
他忽然停住了脚步,就这样静静看着她。
她的眉眼生得是极其好看的,但是常常躲避别人的目光,导致很多人对于她长什么样子大都是模糊的。
可这次,乔殊真切的看到了她的眼睛。
里面没有光,只有安静下波涛汹涌的深渊。
到底是经历过多难捱的遭遇,才会让一个正值青春的女孩子有这种神情?
乔殊心里涌上一阵怜悯。
一个塑料袋放在面前,池时笙抬起头,目光却只停留在塑料袋上。
“谢谢。”
“没事,要是有需要可以来医院的药房找我。”
他的好心池时笙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可她却只能一遍遍地道谢,除此之外,她没有能力去做任何可以答谢的事情。
就如同昨天晚上救她的人。
池时笙起身向电梯走去,迎面走来了一个穿着白褂子的女人,衣襟处挂着一个金色的铭牌,上面写着“副院长”三个字。
女人的头发挽成髻固定在脑后,白色的口罩被退到下巴处,露出来皮肤极好、五官精致的面容,周身一派温柔雍容的气息。
池时笙与她擦肩而过。
女人只当她是个普通病人没太过在意,直直地走到乔殊身边。
直到没走远的池时笙听到身后的乔殊清楚喊了声“妈妈”,她目光一瞬间变得苦涩。
乔殊目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门之后,女人好奇地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却只看到了紧紧关闭的电梯门。
郑婉蓉很少见到沉默的儿子一副愣愣的样子,不禁打趣着问他。
“怎么?认识?”
乔殊点头,微笑着跟母亲解释,“我们学校的同学。”
哦。
郑婉蓉习惯性地笑了下,脑海中回想起刚才女孩子的穿着和神态。
她思考片刻,还是没忍住拍拍乔殊的肩膀,半开玩笑地教育他。
“什么年纪就做什么样的事,以后你要出国上学,优秀的人只适合和优秀的人靠近,知道吗?”
母亲话中的旁敲侧击他不是听不懂,乔殊看了眼母亲笑意盈盈的眼睛,他也轻轻笑了下,但笑容里是显而易见的勉强。
他并不认同母亲这番话,太过片面。
郑婉蓉是个极其聪明的人,她不会因为一个关紧要的人和儿子闹矛盾,点到为止,有些事情她的好儿子以后会明白的。
郑婉蓉招呼着儿子回到药房,又开始教他认一些药品。
可乔殊明显听得有些潦草。
池时笙走出医院,碰上了在大厅里等她半天的沈阿姨,沈阿姨面上有些焦急,豆大的汗珠挂在她的额头,发丝也黏在鬓角边。
池时笙一下子有些愧疚。
沈阿姨见到她却是一颗心放了下来,边将手里的矿泉水塞进她手里边说道,“姨姨刚才出去外面买了瓶水,回来的时候就看你不在诊室了,猜着你是去药房了,姨姨腿不好就没去找你。”
池时笙没说话,却伸出胳膊将沈阿姨额头上的汗珠擦去。
沈阿姨是她的邻居,她的丈夫在二十年前因为工地失误进了医院成了植物人,她那时还年轻没来得及要孩子,自从她和妈妈搬到巷子里后,沈阿姨对她就很好。
特别是……
妈妈疯了之后……
正午的太阳很晒,可池时笙的身上却依旧冰凉。
到家之后已经是下午一点了,池时笙回家的时候,热气腾腾的包子已经凉了,剩了一半在桌子上。
她将外套搭在椅背上,看到母亲正在对着阳台那件校服发呆,安安静静的,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没有了以前满脸的愁苦和被生活逼迫的窘迫,疯狂看起来倒是轻松许多。
如果她也疯了……
池时笙忽然摇头像是要把这个荒诞的想法甩出脑海,不可能的,她绝对不会的。
哪怕……
生活在淤泥里……
虽然奔波了一上午,但胃里仍然没有饥饿的感觉,池时笙将剩下的包子包裹好放进那个小冰箱,拎起自己的书包回到房间里。
房间不大,不过好在东西少,也不显得拥挤。
池时笙拉开书包拉链,从内层拿出一沓整齐的演算纸,正面是各科目的考题,翻过来,背面却是密密麻麻的手写字。
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相似的废弃试卷。
池时笙将所有的纸张按顺序整理好,从第一页到最后一页。
第一页的正中央,晃晃写着两个大字——《幽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