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榆又有那种感觉了。
身下的地好像在晃动，不停地晃，起初小幅度地颤动，很快就衍变成左右剧烈摇摆，像是海上遇到狂风在颠簸的船只。
楚榆被晃得头晕目眩，睁开迷蒙的双眼，什么都没有，还是只有雪和大片的黑暗。
我病了，他想。
周围静悄悄的，没有发生震动，是我自己在晃吗？楚榆脑袋晕乎乎的，快分不清虚幻和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耳边传来雪花被踩陷下去的嘎吱声响，他用余光瞥了下，像是有车过来。
车灯很亮，瞬间就将楚榆框在了一小片明亮里。
楚榆的眼睛长期处于黑暗里，被光线一照，下意识闭了起来，耳边的动静却越来越大。
似乎有人过来，暖热的气息也跟着拂过来，楚榆确定了，有人来了。
再半睁开眼时，视野里多了个高大的黑影，打着伞，急切地走过来。
楚榆感觉新奇，他被这场雪淋得神经失常，竟然产生幻觉了，做起了梦。
梦里的男人走到他身边时，就立刻丢了伞，不顾雪地弄脏大衣，直接弯下身拦腰抱起了他，雪又转而落在男人的身上，堆在对方肩头。
楚榆被抱了个满怀，托着他膝窝的手掌宽大有力。有毛茸茸的毯子盖在了他的身上，一时间将他从头到脚遮个严实。
冻僵的身瞬间被温温热热的暖流包裹着，安全感渐渐蔓延开来。楚榆在半梦半醒之间享受着这场荒谬的梦。
他感觉自己在男人的怀中摇摇晃晃的，有些颠簸，但是身边没了冰冷的雪花，有了人的气息。
有一只大手在细致擦拭他的脸颊，热毛巾轻轻熨帖着他通红的手指，香软的膏状体涂抹了上来，从他的指尖涂到手背。
他那涂完药膏的手指黏糊糊的，不太好看。
男人也没有嫌弃，反而两只大手捉着楚榆偏小的一双手，包在手掌心里，慢慢捂热。
楚榆身上湿乎乎的衣服也被脱了去，露出他那白到几乎透明的身体，单薄的脊背靠在男人的怀里，细软的手臂也意识地搭在男人的肩膀上。
梦里的男人极有耐心，在他发着抖的胸脯上淋了一层热水，让他身体逐渐适应热度，接着才悠悠地拥着他清洗。
楚榆的手腕被医生处理过了，缠着纱布的那只手被珍爱地亲了一下，楚榆要躲避，腰部却被钳制住，他被里里外外洗了干净。
男人的手指游走在他的全身，从圆润的耳尖到细细的脚踝，带起了莫名的颤栗。直到楚榆苍白的脸上染了红晕，有了起色，男人才抱起他穿上柔软的睡衣。
楚榆的脑海里残留着一丝清醒，他努力想睁开眼看看这是谁，可是怎么也睁不开，身体的触感倒是出奇的清晰。
男人将他圈进怀里，帮楚榆穿好上衣，系好一颗颗纽扣，楚榆犹如没有意识的人形娃娃，任男人动作。
他的双腿被抬起，干燥的掌心擦过他的腿心，按住他微微抗拒的小腿，抱着他穿着内裤，指腹碰到楚榆敏感的腰窝，楚榆瞬时皱起的眉，又被男人温柔抚平。
等楚榆沉沉睡在床铺上时，只觉得这场梦太过真实、漫长。
那些寒冷、摇晃、眩晕感都消失殆尽，没了争吵和辱骂，没有死气沉沉的孤独，只有舒适和松软。
再醒来，馥郁的花香萦绕在鼻尖，周身没了入骨的寒冷，反而如同泡在温泉里，暖和和的，温暖包裹着冻成冰块的手脚，楚榆动了下，要起身。
“等下。”磁性的男声在旁边响起。
楚榆侧头看了过去，只见谢京照走了过来，像是没注意到楚榆目光中的惊讶一般，拿了个枕头垫在楚榆身后。
楚榆静静看着他，慢慢想起了昨夜的细枝末节。
想必那时的黑影不是他的幻觉，是谢京照，将他带了回来。不过后来的记忆似是早春水面上的浮冰，随着一夜流逝消散个干净。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京照靠近了一点，自然问道。
楚榆嗓子干哑生疼，想发声又觉得刺痛，就摇了摇头。
谢京照见了也不说话，径直出去了，留楚榆一人在房间里。
房间里装修精致简单，温暖舒适，楚榆盯着不远处墙壁上的挂画，意识逐渐放空时候，开门声响了。谢京照又走了进来，跟随其后的仆人手里端着些东西，放下后就离开。
楚榆的视线从画上转移到眼前人的身上，谢京照眉眼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可是一举一动都是直白的好意。
楚榆被他弄得摸不着头脑。然而，从晚宴初见时意外相撞，到他被谢煦囚禁晕倒后被谢京照救出，再到昨晚。
他好像总是在最狼狈的时候，和对方遇见，又受了对方的帮助。
楚榆内心纠结起来，谢京照疑真切帮了他，但是他受到谢煦的伤害也是真切的，他知道不能将谢煦的过牵连到谢煦的大哥身上。可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过上次经历，他不敢再轻易相信别人了，即使这人给予着十足的温柔。
“喝一点，嗓子会舒服些。”
愣神之际，一声话语惹得楚榆思绪回转。
谢京照竟主动端过那小碗的汤药，银勺舀起在碗边轻碰，撞出一点清脆声响，往楚榆嘴边送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