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潮本来不愿按照老杨朋友说的去做,但一方面,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一试,另一方面他的神经早被如虎狼之群的债主逼得紧张过度,索性松下来不管不顾,活一天,算一天。所以,他便按照老杨的建议,除对极个别人通信畅通外,对大部分人玩起了失联,既换了电话卡,又停掉了微信。他以南京为起点,开始了他的穷游读书之旅。
张海潮去了南京城墙,他旁听别人团里的导游讲南京城墙的修建得益于明朝首富沈万三。沈万三精于算计,行贾经商,富可敌国,却最终被发配云南,算尽了自家性命。沈万三被发配时六十八岁,已然垂暮之年,彼时的他既天时,又地利,更人和,那是死局。他听的认真,自然招来别人团里男女老少鄙夷的眼神,他脸上火辣,感觉很没面子。然而,他没钱,没办法像以前一样再充大头。他想出一个理由宽慰自己,他告诉他,这里没有人认识他,有面子只是云烟,因此,他变得坦然。待旅游团向前走后,他独自趴在城墙上,开始接受一个现实——没钱。他的处境是没钱,他的真实水平是负债,何必要装有钱人?
站上城墙,他看到玄武湖,玄武湖吸纳天地灵气,静波千尺,一眼看去使人心旷神怡,他有一种归属感,突然理解了老杨所说的为何要向日、月、山、川吸取能量。
张海潮又去了南京大屠杀纪念馆,他暇去想民族仇恨,单看那些尸骨就足以使人内心震撼。当自己的命掌握在别人手上时,那叫力,那才是没办法,命没了,就是回天力。与这些人相比,自己有什么资格说可怜?
张海潮去了上海。晚上步出旅馆一个人闲逛时,路过一家新疆特色烧烤店,他突然想到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吃过这东西,口馋,便一个人进去,要了烤串,还要了两瓶三两装的小瓶白酒。烧烤店冬天生意不是很好,除了张海潮,还有一桌,三男两女,有说有笑,比较热闹。张海潮独自喝至迷离时听出大概,其中一对男女应该是前夫前妻,虽然离异,看样子关系还可以,男人还前妻前妻地呼,女人还前夫前夫地叫。又一个女人因迟到被另外两个男人罚酒,女人不依,被逼急时却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都看见我容易,我一天得跑十几家客户,鞋跟跑断了都没人管我,我受人冷眼,晚上回去还要写方案,两点之前从来没睡过觉,累了一天,一下班就往这儿赶,让我打车,我敢吗?”张海潮撇嘴苦笑,他很想冲过去告诉她,你这点困难算什么,你比我容易。可是头脑一激灵发现自己喝了点酒又开始胡想,便不敢再喝,结账离开。
张海潮去了杭州,在苏东坡纪念馆,他看到这样一首词,以前听过,但不记得是否学过,“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因情触景,以前倒没觉什么,一首词而已,这天再见,却突然释怀,看人家多潇洒,一蓑烟雨任平生。
他去了拉萨,看到苦行僧,看到真有信徒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他才知道与之相比,自己的虔诚算什么虔诚?然而,即便如此虔诚,他们还是苦行僧。这样想来,自己以前寄希望于神仙那一套,是否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