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宫秋理整齐衣服,走在医院洁白的地面上,踢踏声格外清脆,好像敲着一个看不见的倒计时。
跟小时候学校的走廊一样,很长长长长长,干净到一尘不染,除非压着他的人让血或泪沾上去。
“小谢总,您要的花。”
谢宫秋拿过来看了一眼,全是他特意要的花,朵朵开得鲜艳,如同给死人脸上画的殡葬妆一样,白得毫生机,让人心生喜爱。
刘经理的妻子看到那些花,顿时变成了一个幼儿园门口的小孩子,憋红眼睛什么话都不会说了。刘经理的儿子看到那些花,咧开嘴,连手里的球都忘了拍,任凭它滚进门缝里。
推开门,走进去,再反锁上。艳阳天里怎么遇鬼。病房里面的人绷紧了肥胖的身子,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周围的东西乒呤乓啷滚下去,眼睛瞪得像个球。
球圆溜溜地滚过来,细长的手指搭上边缘,轻巧地拿起来:“杨经理,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些东西都能弄掉?”杨经理的惊恐更甚了一些,好像他捏紧的不是球,是他儿子的脑袋。不过其实也没什么区别,因为那个脑袋此刻正在不停地哭,很烦人,不如揪掉。
上上一次他来,杨经理的一条腿遗憾地与身体分了节;上次来,断腿的病人也获得了带几天呼吸机的殊荣。当然现在这些都好得八九不离十,不过更好的是医院是他们掌握,想住多久住多久。
就像杨经理以前所述,他是一个好客的贱货,那么这就是最好的招牌。
“杨经理,您千万别客气,就当医院是你的家。”谢宫秋很礼貌地笑了笑,一大捧白花被放在桌子上。不多时,红色素染上花瓣,一点一滴浸透其中,让所有其他物品刹那变得透明。
“你,你不就想要一个签字,我给,我给!”杨经理看到艳红的花,忽然感动地妥协了似的。谢宫秋活动了下手腕,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干净指尖的血渍。签好字的合同上,也拓上大块大块的红。他冰冷的手像条鳗鱼,贴着杨经理的手就摁上去,完美的指纹印。
“经理,您好好休息,我会嘱咐医生好生照料。”谢宫秋推了推眼镜,看到那两条肉冻一样的手臂和腿力地垂下去,可能是残了,可能是废了,总之他也不会想要他们恢复。整个人看起来只剩下一小块躯干,更刚出生的婴儿一样。
屋外还是一阵哭闹的喝彩,皮球嘭嘭地砸着地板,很大的白门隔开,只传进来几道闷响。屋里的表演落幕,返老还童的科学得到了严密的证实,实为举世震惊的消息。
从很长长长长的走廊看进来,只见黑红色的液体从袖管裤管里滴出来,砸在地上,像一个个小水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