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言…”祁越僵在原地,讷讷地轻声说道。
人声吵杂,祁越甚至不能确定苏言是否有听到。
他似乎望了自己一眼,随后又转过身去。
祁越全身血液都凝滞了,怔怔地站在原地不能动弹。
喧闹声还在继续,漂亮的男人衣着朴素干净,跟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像是一颗松柏,误入芦苇盛放的泥淖,不过是简单地站在那里,就勾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祁越停在原地,他不敢上前,甚至都不敢多看对面一眼。
人流穿行,将他的身体撞得歪歪倒倒。
有人道歉,有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而他只是低垂着头,仿佛一具没有声息的假人。
突然前方的吵闹声高昂起来,“砰”的一声酒瓶碎裂在地,祁越抬起头,在意识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窜了过去。
拳头砸在了身上,祁越皱起了眉,一抬脚踹了过去,染着黄毛的男人应声倒下。
“哎哟喂杀人啦!”黄毛男见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脸凶狠地看着他,那双阴郁的眼睛看向他时似乎闪过了一丝杀意。
他立马慌了,连滚带爬地往保安身后躲,之前的嚣张气焰全都消失不见。
祁越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剧烈起伏。他听到身后的人慢慢走上前,温煦平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既然你们不愿谈,那就一起上警局聊聊吧。”
“诶诶别…”经理挤过人群过来时,正好听到这句话,他打眼看过去,瞥到祁越时愣了一下,随后清了清喉咙假装没看到。
他挤到苏言身边温声劝解着,说进了局子对学生也影响不好,一边说着还一边让保安收拾现场。
苏言没有再说什么,他这边没有受什么伤,反倒是黄毛男那一群人被秦越揍得不轻。
他转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男孩,用眼神示意他过来。
秦越接收到他的眼神,顿了顿,垂着头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走吧。”苏言说完,不再看身后的两人,他越过众人好奇的视线和小声的嘀咕,径直向大门外走去。
在街边的路灯下站定,苏言轻呼出口气。
外面的空气果然清爽多了,他拿出手机点开最新通话记录,给最上面那个号码打了过去。
“喂,嗯,秦越在我这里,我等会儿顺路带他回去….”
苏言一手揣在衣兜里,一手接着电话,暖黄色的路灯照亮了他的脸庞,眼神波澜,看不出什么情绪。
两个高大的男人在他身后不远处站着,听他讲着电话,谁也不敢先上前开口。
手机挂断后,苏言转过身。
他眼神先落在祁越身上,片刻后转头看向秦越。
“你哥让我来接你,没想到你居然在酒吧跟人打架。秦越,等会儿见了你哥,自己想想怎么跟他说吧。”苏言声音还是那么温和,男孩的脑袋却越垂越低,明明比苏言高了那么多,每每站在他面前却仿佛低了一头。
苏言叹了口气:“走吧,我先送你回家。”
说着,他转身打开路边停着的车辆,率先坐上了驾驶座。
秦越赶紧走上前,打开车门坐了进去,正准备关上车门,眼神落在了不远处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祁越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见苏言隔着车窗向自己看过来,胸口呼吸一窒,垂在身侧的手捏得紧紧的。
苏言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关门吧,他开了车的,我们先走。”
“哦好。”秦越关上车门,乖乖坐好。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苏言现在心情很不好,即使从外表看他还是那么温柔和煦,秦越也不想惹他生气。
车开走了,祁越怔怔地看着路灯下驶过的黑色背影,悬在半空中的心,“啪”一下碎在了原地。
苏言知道了吗?
他走了,和别人走了,没有带上我。
他真的不要我了。
男人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寒风中,衣摆被吹得肆意翻飞。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缓缓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弯曲的背部不正常地起伏着。
一月末的B市滴水成冰,凛冽的寒风挟裹着悲鸣,在冬夜里渐渐涅灭,消失踪。
那天晚上祁越回家时苏言并没有睡,他坐在客厅的小沙发上,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没有冷声的质问,也没有想象中的大吵大闹,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为什么你会在那儿?”
声音还是那么温和,祁越却狼狈地垂下头,不敢再看他。
他不想再骗他,却也不敢告诉他真相。
不管是哪个选择,哪个结局,他似乎都承受不起。
所以他沉默了。
苏言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回房睡觉。
只是那晚之后,他再也没有主动跟祁越说过话。
祁越一直知道苏言虽然温柔却也最有原则,他可以对任何人施予善意,但也不能容忍任何人触碰他的底线。
他在用沉默对抗爱人的欺骗。
二月底,苏言的学校早已经放假了,他有了更多的时间,却很少呆在家里。
当再一次面对空荡荡的房子时,祁越觉得自己坚大概快持不住了。
他想,要不然再等一个月吧。
再在一起一个月,他就告诉苏言一切。
他们还可以再回一趟云城,再走一次以前走过千万遍的小巷。
祁越承认自己很自私,但他还是想在往后余生的记忆里,和苏言在一起时的时光能再多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