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快步在雪地里走着,冷风迎面吹来,吹得他快喘不过气。
他完全没了方才在祁越面前的冷静模样,眼泪大颗大颗的从眼眶滴落,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几乎快咬出血来。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很久,没有目的地,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去。
转过街角时,余光里五彩斑斓的霓虹灯一闪而过,他不自觉停了下来。
苏言怔怔地看着头顶闪烁的灯牌,“鸿运宾馆”几个大字倒影在他瞳孔里。
彩色的字体愈来愈模糊,苏言垂下头,颤抖的双手覆在了脸上,泪水浸出指缝,被风吹干,压抑的哽咽声也终于倾泻而出。
他想起十几岁的时候,两个年轻的男孩,没钱没车没房,除了对方的满腔爱意,别的什么也没有。
他们会一起走遍这座小城的每一条大街小巷,会瞒着大人悄悄躲在廉价宾馆的床上接吻拥抱。
小宾馆的床很小很旧,床单粗劣,还泛着潮气。
苏言在那张床上第一次和祁越做爱,他不记得那晚有多疼了,只记得男孩紧张措的脸,和抱着他一遍遍说的我爱你。
苏言蹲在地上,蜷缩着的身子在风中发着抖。
他哭得喘不上气,脑子里不断闪过男人那张惊慌失措的脸。
魏黎怨毒的眼神、他隆起的肚子、房间里暧昧的喘息、还有男人小心翼翼的吻……
苏言有些想吐,然后他就真的吐了出来。
苏言脸色通红,胃液都快被吐出来了,喉咙火烧火燎的疼。
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撑着膝盖,摇摇晃晃站起身。
苏言一动不动地站着,发红的眼睛直愣愣看着头顶的灯牌。
灯牌样式老气,颜色艳俗,大概很久没换了。
这种十几年的老式宾馆,在云城这座日新月异的小城早没了市场。人们更愿意多花几十元钱,住旁边装潢华丽的大酒店。
风吹干了潮湿的脸,吹得男人发丝纷飞。
苏言恍惚的眼神逐渐清晰,他像是大梦初醒般,看着头顶飘落的飞雪。
习惯了的东西,一定就是最好的吗?如果哪一天,它陈旧腐烂,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为什么还要固执地守着它记忆里的模样。
没有什么是不可取代的,那些腐朽的、衰败的泥土里,总会长出新的芽。
……
第二天早上,苏言拿着手机,拨通了祁越的电话。
手机刚嘟了一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男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刚开口就咳嗽了两声,随后又慌忙地轻声呼唤:“言言…”
苏言顿了一会儿,男人却什么也没再说。通话声里呼吸粗重,对面的男人面色苍白,如法庭里待审的囚犯,惶惶然地等待最后的宣判。
苏言抿了抿唇,声音平静波:“我们谈一谈吧。”
苏言见到祁越时,他像是个在外流浪半月的流浪汉,蓬头垢面,神情萎靡。看向他时眼神迫切地射出光彩,却又顿在原地不敢上前。
两人并没有走远,就在小区外的围墙下,那里原本稀稀拉拉长了些藤蔓,现在都变作了枯枝。
苏言不愿意逃避,哪怕这段感情到最后那么不堪,他也想体面地结束一切。
他定定地看着对面的男人,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孔。
他不想承认,即使是到现在,他的心脏还是会下意识地痛。但是痛可以忍,痛也会随着时间消散。
他轻呼出口气,白雾在眼前飘散。
祁越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听见他轻声说道“祁越,我们分手吧。”
被捶打了一夜的心破裂开来,涓涓地流出鲜血。祁越嘴唇颤抖,哆哆嗦嗦地向苏言伸出手。
“不要…不要言言,我对不起你,我,我对不起….求求你不要这么说…”
祁越双目发红,脸庞上满是泪水,干裂的嘴唇撕开伤口沁出了血,被泪水晕染后砸落地面。
苏言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平静波。
“我曾经问过你很多次,你是怎么说的呢?你骗我,一次次的欺骗我,在我傻愣愣为你担心的时候,你大概和别人躺在床上柔情蜜意吧。”
苏言毫不留情地揭开伤口,祁越看着他平静的面容和漠然的眼神,心里的恐惧陡然升起。
他跪了下来,像一条没有尊严的狗,跪伏在苏言的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