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言回B市那天,祁越悄悄开车目送他去了车站。
半个月前,祁越载着他一起回到的云城,半个月后,苏言独自拖着行李箱,乘上了去B市的火车。
祁越隔着车窗,看着苏言提着行李箱,向苏妈妈招了招手,随后穿过人流向入口处走去。
祁越怔忪地看了许久,直到身后刺耳的喇叭声滴滴滴传来,终于收回视线。
男人那双握着方向盘的手瘦骨嶙峋,根根静脉清晰可见。他紧紧攥着方向盘,脚踩油门,向出城的高速驶去。
苏言回到B市后并没有去别墅,他暂住在同事家里,边工作边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也算是幸运,秦恙知道后,帮他介绍了一处不的房源,离学校很近,十几分钟的车程,而且是去年建成的新小区,设施配套也很齐全。
苏言琢磨了一下自己目前所有的资金,一拍板就买了下来。
他站在崭新的屋子里,计划着如何装扮这个未来的新家。房子不大,两室一厅,自然比不上从前在景园的别墅,可苏言却感受到了久违的安心。
曾几何时,祁越带着他搬到大房子里那天,苏言也是满怀欣喜地想着怎么装扮他俩的新家。那时的他对未来充满期待,真切地感知到幸福美满是什么样子。
苏言使劲摇了摇头,阻止自己继续想下去。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把在那边的东西都拿回来……
苏言叫来车去往别墅,打开门后不出意外看到了祁越。两人站在玄关处,互相看着彼此。
苏言发现他瘦了许多,头发也长长了,大概很久没有修剪打理,脸色苍白血色,嘴角上还起了个泡。
祁越整个人都散发着死气沉沉的气息,也只有那双看着他的眼睛,还透出几分神采。
苏言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随后就看到了客厅里凌乱的景象。
地上歪歪倒倒地堆着数十个空酒瓶,茶几上摆着一大袋子药,旁边烟灰缸已经满了,几个烟蒂散落在地上,把地毯都烧出了焦黑的洞。
苏言感觉血压一下子上来了,眉毛皱得紧紧的,随后又眉头一松,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祁越现在过得怎么样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是来拿东西的。
苏言抬起头,看着面色紧张的男人:“打扰了,我来拿我的东西,一会儿就走。”
苏言神色自若,对面的男人却一幅手足措的模样。他本以为祁越会阻止自己,然而他却只是眼巴巴看着他,问需不需要帮忙。
苏言自然拒绝了,他已经打定主意不再和祁越产生任何交集,今天过后他俩就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相见。
B市这么大,没有保持联系的两人,可能下半辈子都见不上一面。
苏言觉得这样很好,他可以开始崭新的生活,祁越也可以继续他以前的人生。
祁越看着苏言带着人在别墅里整理东西,一件件熟悉的物品被整整齐齐码进箱子里,然后抗出家门放到车厢里。
苏言自己的东西不算多,那些为两人共同置办的东西他都没有带走,所以很快就收拾结束。
祁越看着这个熟悉的家一点一点变得陌生,明明好像没有什么变化,却已经不是从前的样子了。
他回到B市后也悄悄去看过苏言,这一次他不敢再走那么近,只敢远远地在远处望着他,像地下室里最肮脏的老鼠,躲躲藏藏,不敢让人发现。
祁越太害怕了,他害怕苏言再用那种眼神看着他,害怕他轻飘飘地说出那些最冷酷绝情的话。
哪怕再经历那么一次,他整个灵魂都会完全碎掉。
苏言走后,祁越疲惫地坐在窗边,看着花园里草木凋零的萧索模样。
入冬后花园里的花草全部枯萎,那棵樱桃树的叶子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枝桠上覆盖着一层雪,静静地伫立在布满枯枝落叶的土地上。
这座房子没了生机,一切都随着主人的离开一起死去。
他也一样。
整整两个月,苏言都在边上班边收拾自己的小屋。每天下班后他路过商场时,总忍不住逛一逛,想着家里的哪个角落可以再添置点东西。
他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有一个视角很好的阳台,他买了很多花盆和种子,期待春天来时能再种出漂亮的花。
他还养了一只猫,是同事家的母猫下崽崽后送给他的,一只漂亮的小三花,苏言很喜欢。
从前苏言也想过养猫,但是那时祁越猫毛过敏,哪怕他说过他不介意,也鼓励自己养,苏言纠结过后也打消了念头,从来没有养过。
现在能有机会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情,苏言觉得很幸福。就像苏妈妈说的那样,生活似乎真的开始慢慢变好了。
祁越现在已经很少出门了,只有偶尔实在想念苏言,想到受不了,才会悄悄守在他上下班的路上看他。
家里的药早已经吃完了,祁越却不准备再买,偶尔情绪失控,他就把自己锁在家里。
家里被他折腾得一片狼藉,连他自己手肘上都沁着被磕出的血。
他满身淋漓地倒在主卧的床上,抱着被子嗅闻另一个人的气息,不知不觉睡着了,第二天拖着伤痕累累的躯体,又悄悄躲在路边等待苏言。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祁越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重复了多久,他已经很久没去关注日期,时间这种东西对于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期间他看着苏言独自一人去家具市场买东西,看着他和同事有说有笑地在路边的小店里吃饭,看着他和秦越走在一起,那男孩还替他撑着伞。
苏言过得很好,笑容也越来越多,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忧虑的样子,美好得让人忍不住靠近。
不对,他一直是这样,从前迷失的那段日子只不过是一段小小的插曲,他总会回归到自己的轨道,那才是属于他的人生。
这一天天气很不好,从早上开始就阴沉沉的。
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可是直到中午,乌压压的云层笼罩着天空,雨也始终没有落下来。
祁越靠在驾驶室的座位上,他的身体已经十分虚弱了,脸色苍白,眼窝凹陷。不过是半年,曾经那个高大挺拔的男人就变成现在这幅病怏怏的模样。
祁越神色凝重,他看见苏言走出了学校大门,而他前面停着的车里,一个男人走出来出来。
他迎着苏言走上前去,两人交谈了一番。祁越离得远,看不清两人脸上的表情,只看到两人聊了一会儿,苏言就跟男人坐上了车。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立马捏紧,祁越紧张地看着车子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表情惶恐不安。
祁越开着车跟了男人一路,直到前方的车子驶入了一旁的露天停车场,男人和祁越一起下车,向不远处的餐厅走去。
祁越将车子停好后,悄悄跟了上去。服务员将男人和祁越带到了一楼角落处的位置,祁越也借着餐厅装饰物的遮挡,在远处找了个位置坐好。
服务员礼貌地上前询问,祁越却只是脸色苍白地看着角落里两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苏言背对着外面,祁越看不见他的表情。他只看见对面那个男人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服务员端上菜品后,他还贴心地把餐盘移了移位置,避免苏言的手肘碰到汤勺。
这是一家中餐厅,男人显然知道苏言的喜好,甚至连点的菜都全是苏言喜欢的。
祁越一直静静地坐在远处看着他俩,他周身的气压极低,简直比外面的天空还要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