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了，地球绕着太阳走了9.4亿公里的路又回到原点。
“新年快乐，苏言。”
8.
“苏言，帮老师把祁越叫过来。”
苏言抱着语文作业本，正准备往外走，一旁的数学老师叫住他。
“嗯好的老师。”
苏言回到教室发完作业，抬眼看着角落里趴着睡觉的祁越。
本可以直接喊他一声，苏言还是慢吞吞走了过去。
敲敲课桌：“祁越。”
祁越抬起头，脑袋还是压在手臂上，睡眼惺忪看着他，喉咙里轻轻唔了一声，权当回答。
不再是以前那个生人勿近的样子，倒像个在外面受了欺负，求主人安慰的大狗狗。
“数学老师找你。”苏言说完顿了顿，又连连追问：“你感冒了吗？吃过药没有？要不要我帮你请个假？……”
祁越看到苏言眼里的担心焦急，眉眼弯了弯。
将毛绒绒的脑袋向苏言伸过去。
声音沙哑：“不知道…嗯，你摸摸，看烫不烫。”
苏言先是被祁越突然的笑容惊得呆住，又被他大胆的动作吓得赶紧往周围看。
还好，没有人注意他们。
苏言脸颊微红，手指意识抠着桌角：“我，我才不摸……你快点儿去，老师等着呢。”
祁越也不说话，突然起身，将额头贴着苏言桌边的手背蹭蹭。
随后扬长而去，留下红着脸的苏言在风中凌乱。
9.
“……这次竞赛机会难得，老师希望你能好好把握……”
“老师，我不去。”
数学老师惊讶地看着祁越：“祁越，这次机会难得，要是取得好名次，保送京大都不是问题，老师不希望你因为一时意气就过这么好的机会，你要是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
祁越摇摇头：“对不起老师，但是我不会参加，您找其他同学吧。”
别人都说祁越为人傲气，不好接近。其实这话也不道理，就比如现在。
他有信心，没有这次竞赛，他一样可以考上京大。可是如果他答应参赛，就必须得去B市呆三个月。
三个月……三个月的时间见不到苏言，祁越不能接受。
所以他拒绝了，就是这么简单。
他在老师的惋惜中离开办公室，回来的时候已经开始上晚自习了。
经过苏言身边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拦住自己。
祁越低头看着那只细白的手上握着的纸条。
他伸手接住，打开。
【我找班长借了感冒药，一定要喝完！】
祁越抬头看向角落里的课桌，一只纸杯被放在桌面上还冒着腾腾热气。
苏言不好意思地继续埋头写作业。
“好。”耳边是男孩轻声的回复。
10.
高二七班教室里，学生们趁着值班老师上厕所，又开始吵吵闹闹。
“苏言，寒假去我家玩儿呗，我爸说这次期末要是考到前十名就给我买的xx游戏机，咱俩一起玩！”
同桌谭明凯拍着苏言的肩膀，一副好哥们儿的样子。
“好啊。”苏言笑眯眯答应了，虽然他不喜欢玩游戏，但也不想扫同桌的兴。
后排的祁越正一边想着解题思路，一边盯着苏言的背影瞧。
看见那只攀着苏言的胳膊，不满地皱眉。
放学后苏言和祁越一起回家。
祁越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怎么了？”苏言疑惑地回头。
祁越若其事地看着他：“没什么，帮你拍拍雪。”
苏言闻言抬头看看天空，没下雪啊，昨晚下了一夜，路上倒是又积了厚厚一层雪。
祁越咳了一声：“周末要不要来我家做作业，你可以把题本拿来，我帮你看看。”
“好呀。”苏言抬头看了祁越一眼，很快又低下头。
“嗯……但是你家里人..没关系吗？”下周就是期末考了，祁越提出主动帮他补课，苏言也很开心。
“没关系。”祁越温声道：“家里就我跟外公外婆三个，他们人很好，会很喜欢你的。”
啊……怎么说的跟见家长似的。
苏言害羞地低着头：“好吧，那我周末早上过去。”
祁越看着他低垂下的脑袋，还有红红的耳垂。
被风吹的吗？
温暖的手掌捂住耳朵揉了揉，诶？好像更红了。
11.
苏言和祁越做完最后一套数学卷子之后天已经黑了。
苏言之前给妈妈打过电话，说会晚点儿回来。
苏妈妈知道祁越，是个很有礼貌的孩子，有一天在楼下等苏言的时候碰到她，还帮她把手里的菜提上楼。
苏言说祁越要帮他补课，苏妈妈自然不会拒绝。
抬头看看窗外的天色，冬天黑得早，现在六点已经是昏沉沉的了。
尤其是还在下着大雪，灰白色的天空朦朦胧胧一片，几乎快看不清路。
祁越的外公外婆留苏言在家里吃饭，说这么晚了，回去路上滑不安全，不如留在这儿吃完饭歇一晚，明天刚好和祁越一起去学校。
两个老人和蔼亲切，对苏言也很好，苏言听了他们的挽留不好意思拒绝，但是更不好意思留在这里。祁越家里就两间卧室，难道他晚上要和他睡在一起吗……
想到这里，苏言忙磕磕巴巴拒绝：“不..不了，外公外婆，我还是回去吧，我妈妈会担心的。”
祁外婆听他这么说，就让他给苏妈妈打电话，她自己跟苏妈妈说。
拿着电话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苏妈妈也就同意了，只是在最后挂电话前跟苏言悄声说，让他睡觉的时候注意点，把睡衣穿好，不要再像在家里那样，就穿着内裤睡。
毕竟他跟普通男生不一样，苏言理解妈妈的担心。
苏言嗯嗯小声应了，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瞟了一样祁越，脸颊红红的。
12.
苏言洗完澡就跑到床上乖乖躺好，闭上眼睛逼自己快快入睡。
祁越回到卧室，就看到床上的被子里隆起一个小小的鼓包。
苏言睡在里面，蜷缩着身子，连脑袋都没露出来。
关上灯，他轻轻上床，躺下。
被子似乎比往日里更暖和了些，祁越侧头看着身边面壁的男孩，又悄悄往里面挪了挪。
再挪了挪。
苏言装不下去了，嘟嘟囔囔假装被吵醒。
“你..挤到我了，过去一点…”苏言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不敢让对方看到红扑扑的脸颊。
祁越顿了下，突然腿微微曲起，身体往下缩到被子里，又摸索着转身，侧着脸靠近苏言。
在温暖和黑暗包裹的小世界里，两人借着缝隙里透出的微弱月光，看着彼此。
少年人的眼睛里是黑夜和月华的交汇流动，是炙热与悸动的碰撞摩擦。
“苏言。”祁越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男孩漂亮的眼睛紧张地看着他，手指意识攥着被子。
“我……”祁越微张着唇，看着苏言，想要说出的话又不知为何停在嘴边。
温热的手摩挲着对方的，轻轻握住。
“睡觉吧。”
13.
寒假了，苏言开始经常去祁越家玩。
有时两人在卧室的书桌上挨着写作业，有时祁越带着他去几里外的河边摸鱼。
一月的云城大雪漫漫，河水结了好厚一层冰，俩人站在冰面上砸了好久才砸出个窟窿。
祁越将自制的网子放进去，用石头压紧，第二天俩人再来就有可能收获几条小鱼。
祁越带着他往回走，呼呼刮来的风吹得苏言脸红通通的。
祁越走到他的旁边将风挡住，伸手将他冰冷的小爪子握在手里。
温暖的大掌握着他的手揉搓，苏言看着身旁的祁越，眼睛亮晶晶的，眼尾微微上翘，是个欢喜的模样。
好在他脸被风吹红了，倒正好看不出来是怕冷，还是说在害羞。
祁越见他盯着自己，小脸红红的，还在左右晃着身子。
“冷啊？”
说着也不管愣住的苏言，拉下自己身前的衣链，宽大的羽绒服被打开，将苏言裹了进去，双手还环在他身后搂住腰。
苏言感觉自己被祁越完完全全包裹在怀里，好暖和，好舒服，全是祁越的味道。
寒风中，两个男孩互相抱着，像两个雪人，傻愣愣地立在雪地里。
苏言靠着祁越的胸口，晕乎乎地想，这个冬天好像也没这么寒冷了？
14.
“咚咚咚。”
“谁？”随着一道不耐烦的女声，紧闭的房门被打开。
女人站在门内，眼神探究地看着苏言：“你找谁？”
这是那天在公园里遇见的女人。
苏言抿抿唇，柔声说道：“阿姨，我找祁越。”
听了苏言的话，女人脸色更加不耐，甚至还有些许恼怒。
“他不在，你走吧。”说着砰一下关上门。
苏言被吓了一跳，站在门前楞了一会儿，才慢慢踱着步子离开。
他低着头在人行道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还在思考祁越家是怎么回事，突然脑袋被用力揉了一下，惊得他猛然抬起头，脚一滑，差点儿摔了。
祁越一把握住他的胳膊，把他拉在身前站稳。
苏言傻愣愣地看着他：“我刚刚去找你，但是你不在家……”
随后小心翼翼地问：“那个…是你妈妈吗？”
祁越低头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嗯，别傻站着了，带你去一个地方。”
说着拉着他就往前走，俩人迎着风雪走了很久，谁也没说话，苏言微微喘着气，靠在他身边，冰冷的手被男孩揣在衣兜里，很温暖很舒服。
苏言莫名觉得，这一刻的他们好像在私奔。
抛去了所有的烦恼与顾虑，在这个纯白的世界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他们拉着手，依偎着对方，在灿烂的风雪里走着，一直走啊走啊，直到他们也变成两个雪人，融入进这个世界里，再也不被人找到。
15.
祁越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在意苏言的。
或许是从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的目光就再也离不开他。
他独自一人站在阳台上，看着漆黑的天空。
B市是不允许燃放烟花爆竹的，和热闹的云城不一样，哪怕是在家家户户团聚的大年夜，也是漆黑一片。
听着客厅里男人和女人虚情假意的交谈声，他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云城，想念他的苏言。
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他拿着手机，犹豫地拨响了苏言的电话。
他睡了吗？还是在跟家人朋友一起谈天说笑？
嘟——
电话接通了。
男孩的声音隔着一千万公里的距离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说：
“你也打给我啦，我正想打过去呢。”
祁越笑了。
明年的今天好想跟你一起过。
不对，是任何一个重要日子，现在，或者是以后，都只想跟你一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