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塞给我一把漆黑的手枪,面带鼓励地注视着我。
我楞住了,被我掐住的人像见了鬼似的,面色大变,狠命甩开我往旁边跑。
接着,也许是一秒,也许是半秒。
我听见一声沉闷的枪响,枪响之后,中年男人倒在我面前的甲板上,滚烫的鲜血喷得一地,溅射到我的脸上。
人被吓到一定程度,就跟块木头一样,什么反应也没有了。
我木在原地,法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那个给我递枪的男人拽了我一下,我脚下一个趔趄,惊慌措,正正摔到他怀里。
他只用一只手臂就揽紧了我,又伸另一只手碰我的脸,用手背缓慢地擦着我的脸颊。
我一动不敢动,他看着我,忽然笑起来,说,“小萩,你长大了啊。”
我像是被他打了一巴掌,想了很久,嗫嚅着叫他,“…霍骞。”
我不知道还能和他说什么,血腥味钻进鼻子,我实在没忍住,捂着嘴,反呕了一声。
“怎么还这么胆小?”
他似乎嗤笑了一下,招招手。两个身形高大的保镖走过来,一个拽胳膊,一个抬腿地把那具尸体抬起来,在半空中甩了一下就抛进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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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始做起噩梦来了,我的梦里总是那艘游轮,总是霍骞,他揽着我的腰,倾身来吻我,浅浅一触,紧接着我就会被他推进海里,在落海的瞬间尖叫着醒过来。
乐正钦和我肩并肩地躺着,我从噩梦里惊醒,他也会被吵醒,抻着胳膊,一下一下地拍我的背。
“没关系的·…小乖,小乖…”
我听着他睡意朦胧的声音,突然生出一种诡异的希望,我希望他冲我发脾气,烦躁地叫我滚去一边。
不做噩梦的时刻,我也故意吵醒他,每个晚上,我吵醒他许多次,他整夜不睡觉地守着我,从未发过一句牢骚。
只有一次,他应酬到很晚才从外面回来,疲惫不堪,一把抱住我,小声咕哝了一句,“好累啊…小乖,让我抱抱你。”
我亲手给他做了一份消夜,把医生开给我的安眠药掰碎了放进去,笑着盛给他。
他睡着以后,我去医院带走了江迟,一个冬天,只一个冬天,他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精神也不清楚,连我都认不出了。
我在a国举目亲,只能一个人带着江迟,一路躲一路往边境逃,我躲躲藏藏地逃了十三天,曲曲绕绕换了数条路,总算到了回国的最后一个口岸。
那天是边民互市交易日,大太阳天,赶街的人多的像海里的水,几公里外就是H国的边境检查站,我看见他们屋前挂得高高的国旗,只要到了那里,我就能带江迟回家了,然而我的汽车被卡在了人群里。
“要不要走回家?”我问江迟,他只给我一个嘿嘿的傻笑。
乐正钦给他用的那些东西损坏了他脑子里的神经,他不能理解我在说什么,我去的太晚了。
可是我一定带你回去,我看着江迟瘦脱了形的脸,在心里发誓。
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十几辆军用悍马从公路两边的山坡开下来,带起尘土飞扬。
一阵风猛烈地刮起来,路两边的椰子树长长的枝叶,一条一条地飘摇起来。
乐正钦冷着脸从其中一辆悍马踏下来。
整整一个月,两千多公里的边境线,大大小小十七个边境口岸,十四条跨境公路,他找到我,是命。
要是被他们抓回去,乐正钦就算不会杀了我,也一定会杀了江迟。
我狠下心,揣上一把军刀,抓起江迟往检查站的方向狂奔。
而他们也立刻追了上来。
或许是命不该绝,几乎绝望的时候,我碰见一个在检查货物的H国警察,我朝他跑过去才现在他十分年轻,穿一身常服,手上连根警棍都没有。
我想起正在追我的人挂在身上的枪,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他是禁毒警,求你救他。”
我把江迟推到那个年轻的警察,只来得及告诉他这一句话就转头往另一边的山坡跑,
我从来没有跑得那么快过,但是乐正钦很快就追上了我。
“你他妈的·…”
他还只骂了这一句,额头上就青筋暴叠,用力拧住了我两只胳膊,我忍不住痛哼了一声。
“妈的…老子早该弄死他…”乐正钦又骂了一句,冲地上狠踹了几脚,手掌却立刻松了力气。
我忽地感到十分酸楚,我在心里和他说对不起,把手里的军刀对准他的心脏扎下去,
他愕的看着我,好像完全不敢置信,直到我将握着的刀把反扭了一下,他才反应了过来。
“…为什么?”他牢牢抓着我的手腕,腔调哀伤又愤怒,声音却很轻,“小萩,我对你…不好么?”
到了这份上,他还这样问我,我知道他是真心实意地喜欢我。
长长的枝条飘摇着,莎啦,莎啦,莎拉…
鲜红的血从他的胸口涌出来,滴滴答答落到我手上,那么滚烫,烫得我的心口都一阵阵的发疼。
乐正钦始终望着我,桃花一样的眼睛痛得乱抖,可是他颤动着嘴角,竟然挂起了一丝微笑。
“是你先叫我哥哥的,小萩,”他微笑着说,“等到了真正的地狱,我等着你叫我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