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暗的室内，巨大的镜面如实放映着璧君的景象。
叶劫被柳湘妖力束缚，端正盘坐在床榻上看着一切。
起初几日，柳湘还会在叶劫身边一起看着，后来……柳湘来得越发少了，这几日甚至没有来看过叶劫。
叶劫看上去表情冷淡，但我能从他的细微动作发现他的紧张。
他双手被分开吊在床榻两侧，手掌看似自然蜷曲下垂，其实大拇指的指甲死死抵在其他指节上，印下一道道红印。
他在紧张。
他在紧张什么呢？是在意童决是否记得他吗？还是在意消失的柳湘？
答案今日才揭晓。
水镜放映到玄君出现时，叶劫忽而松了一口气。他仍然面色冷淡，但呼吸却轻快了几分。
原来叶劫在担心玄君。他怕柳湘发现了玄君，怕玄君法和童决见面……
叶劫知道，柳湘必然会发现玄君的。他不求瞒柳湘一世，只求瞒柳湘一时，至少让玄君与童决见面。
叶劫又想起童决那日看他的眼神。那一双血眸深沉又破碎，童决的眼神是那么痛。
可叶劫不忍心童决再战下去了，他心疼。他没有不要阿决，他只是说给柳湘听，他其实让玄君去陪他了……
他心里总有一丝侥幸，这个侥幸来源于一场美梦。他那日梦到……阿决强大后，恢复了所有记忆，来找他了。
“想什么，竟然那么开心？”
柳湘不知何时来到殿内。他的视线掠过水镜，忽而一凝：“身外化身？”
叶劫垂下眼。
“哈……怪不得那日答应得如此干脆，原来阿劫早有准备。”柳湘苦笑一瞬，眼神却有些悲凉。
他伸手上前，轻轻抚摸叶劫的脸颊，用指腹轻轻抚摸着肌肤，抬起叶劫的头颅。
叶劫看向柳湘，双眸全是冷意。柳湘的双眼很幽深，他的视线描绘过叶劫的眉眼，停留在眉尾处。那里的肤色异常白，是新疤掉落后的颜色。
叶劫太烈了，也太忍了。他能为了逃出柳湘的囚笼，在柳湘梦里扮李歌，与柳湘欢好缠绵；他为了摆脱李歌身份，可以忍痛剥掉眉尾的皮；他为了和童决在一起，可以苦熬数日发情潮；又可以为了童决活命，亲口说出诛心之语……
说实话，若非最后童决抱着叶劫出现在溪边，柳湘的妖族下属还当真寻不到叶劫。柳湘差一点就要亲自捉叶劫回妖界了。
而今，童决已被抹去记忆，叶劫竟还能分裂出身外化身追去。要知道，神魂离体需出窍期的实力，分裂神魂更需要分神期的修为。叶劫以元婴期大圆满的实力分裂神魂离体，一方面有他天资卓越、苦练魂剑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他愿意承受巨大的痛苦，甘愿为此承担道途永绝的风险。
叶劫这是多么不愿与他柳湘在一起？
“呵……原来虚假的爱，也能让你飞蛾扑火。”柳湘叹道，他的手指抚摸上叶劫的唇。
叶劫偏过头去。
柳湘的手抖起来，他忽而掰过叶劫的头，亲吻上叶劫的唇，却只停留在唇间的舔舐。
叶劫浑身僵硬，被柳湘的妖力压制，被动承受着。柳湘的亲吻却不同于他的妖力那般霸道，只是小心翼翼地，温柔地，爱怜地一点点舔着，将叶劫的双唇亲得泛红透亮。
“其实……平心而论，童决对你的确不。他敢与我一战，这胆量比谢稚之流好了不少。”柳湘道。
“可他的命策，是谛辰改的。谛辰改命策是有目的的，他一笔一划，就将你们的结局安排了。童决他给不了你一个好结局。阿劫……你真的明白吗？”柳湘缓缓问道。
“你不明白的。”柳湘自己又摇摇头，“你只管自己现在爱谁，只管自己这一生，哪管以后？”
“那你告诉我……告诉我全部，我自己来决定。”叶劫启唇道。
“你是最该知道一切的，偏偏我知道一切后，却法告诉你。”柳湘道。
“为何？”
“因为……这是我所付出的代价中的一部分，我法告诉你。我现在只能干预你，可我的时间也不久了。你如果一定要与童决一起，步上谛辰为你们安排好的路……那一定是悲剧。”柳湘道，“可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事情就会有转机。”
眼见叶劫就要拒绝，柳湘用手指抵住叶劫的唇。
“别忙着拒绝我……即便你不爱我，甚至恨我，我也依旧爱你，况且我本身就欠你许多……所以我给你最大的权利，让我们来定一个赌约吧。”柳湘道。
他起身，看向镜中的童决，或者说璧君。
“谛辰动过的命策，我法更改。可我能抹去他的记忆。童决现在不记得你，却认识了原本命定之人祝阴，以及你的化身玄君。”
“玄君既然是你的化身，自然也可以为你应劫。若意外，按照谛辰安排，他会和玄君产生羁绊，最后又背叛玄君。可谛辰的安排也并不是完美缺的，他在捆绑你与童决时，将童决与祝阴之间的羁绊剪掉了。童决遇到祝阴，断掉的羁绊重新生长，童决也有可能与祝阴在一起。”
“如果童决最终选择了祝阴，赌约结束，你必须远离童决，玄君也必须离开璧君，而我会一直保护你。”柳湘说出第一条约定。
“如果童决选择玄君，赌约继续。按照谛辰安排，童决最终会背叛玄君。如果童决法反抗谛辰的安排，玄君必须离开童决，你也必须忘了童决，而我会陪伴在你身边。可如果童决能够反抗谛辰安排……我就成全你们。如何？”柳湘问道。
叶劫没有说话。
“怎么，不敢赌？不相信童决会选择你？还是说，不相信童决有反抗谛辰的能力？”柳湘问道。
“他只是……只是一个人而已。”叶劫闭眼道。
“我的赌约一点也不苛刻。他是什么种族，我不关心。我只关心他有没有这样的能力。如果他没有，他连我都比不过，凭什么保护你？凭你的爱吗？！如此这般，让我放手，让我成全你们……我必不甘心。”柳湘越说越激动。他深吸一气，重新放缓语调：“这是我最后一次让着你了。你如果非要跟一个能之人……哪怕你恨我，我也不会放过你，我会让你乖乖做我的妖君的。”
“可谛辰原本也法更改你的命策……你是自由的，他是被支配的……”叶劫道。
“那又如何？觉得我刁难他？”柳湘冷笑，“他不能反抗谛辰，就保护不了你。事实就是如此。要获得反抗神的能力，的确需要一些机缘。如果他没有，那么他注定不是你的良人。”
“可……我也可以不用他保护。都是对抗谛辰，我也可以。”叶劫道，他看向柳湘：“你瞒了我许多，我不知为何谛辰要这样对天影，要这样对李歌，对林晔，对我。我不是天影，不是李歌，不是林晔，我只是叶劫，而叶劫是想反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