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默不作声，只捏紧了拳头。
“我之前不想拿天影剑，是因为不想和过去牵连。可如今……过去已经扰乱了当下，必须斩之。我想重新拿起天影，将一切了结。如果……如果我能飞升成神，具有和谛辰对抗的资本，你就成全我们。如何？”叶劫提议。
柳湘冷笑否决：“不行。”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叶劫沉默片刻，思绪渐清，猜测道：“天影是为了除掉欲根才进入轮回的。如果再次飞升成神，就是天神归来。谛辰答应过天影，会帮助他……所以谛辰的目的，也就是天影转世再次飞升成神。”
柳湘闭上了眼。叶劫观察着柳湘的脸色，心下确定几分，继而问道：“你拒绝我，是因为不想让我飞升？为什么？”
只有飞升才有能力可能和谛辰一战。叶劫要反抗谛辰，必然要飞升。柳湘拒绝他，是因为飞升有何不妥吗？
“既然你知道天影的过去，那想必知道，简单的飞升……何须三万年？”柳湘睁眼，双目阴鸷，“谛辰何苦一直修改命策，让你生生世世都受着折磨？”
“……除欲根？”叶劫道。
“闭嘴！”柳湘喝道，“你竟然现在就开始为他找借口了！”
叶劫有些懵。
难道不对吗？
柳湘显然知道一些过往，他抓住叶劫的肩：“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轻易被他洗脑？！你已经不是天影了，为何仍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叶劫似乎被抓狂的柳湘吓住了，他努力想退后，却被妖力压抑得动弹不得，只能转过头：“放开我！！”
柳湘的力道太大，似乎要把叶劫的肩膀都给捏碎。
叶劫浑身颤抖起来。
柳湘猛地放开叶劫，苦涩道：“你还没见着他，只是从天影剑里窥探一二，就信了他的鬼话。你真飞升了，与他朝夕相处……你还有自我吗？”
“可……难道有不妥？”叶劫道，“李歌主张自省，正是看到神界的危机。这危机，与神的欲有关。谛辰想借轮回历练除欲根，也是为了应对危机，天影只是答应他……”
不待叶劫说完，柳湘吼道：“闭嘴！”
“我只是客观陈述，并不代表认同谛辰。我不是天影，我有自己的想法……”叶劫道。
想到柳湘毕竟也是为了自己着想，叶劫不免又放低姿态：“……别生气。”
柳湘重新看向叶劫，双目有一瞬闪烁，似乎不相信叶劫会说出这般哄语，即便只是简单的三个字。
叶劫继续道：“可欲望是不可能消灭的。哪怕情之人，也有其他的欲望。只要有需求，就一定有欲望。甚至越有地位的人，越衣食忧的人，欲望越多，也越难满足。就连谛辰操纵命策，支配蝼蚁人生，也是一种欲望。”
“正是如此。”柳湘道。
叶劫继续分析，他将自己剥离叶劫的身份，从第三人角度思考这一切。
“之前天影承担堕神欲望，也是承担恶欲，让神保留善欲，普度众生，造福天地。可再坚韧的神，其毅力也是有限的。谛辰让天影承担了恶欲，却没有给天影继续的勇气。天影也是有需求的，他的需求是谛辰，可谛辰并没有满足天影，天影一直在付出，从未获得。”
“谛辰让天影转世，钦定桃花灾的天命咒，天影必然生生世世面临肉欲的折磨。这与天影过去承担恶欲很相似。他又安排别人救赎天影，再抛去天影……是为什么？让天影转世不再寄希望于他人？对世人都感到失望？习惯被抛弃？”
“可这样，难免激发天影转世的阴暗面，他不被爱，又如何爱世人？如何成为神？不……”
叶劫的眼神忽而出现光亮：“或许我们都理解了。李歌是最接近天影的人。他博爱众生，心忧神界，想出自省之法。他虽有炉鼎之身，却是为了救助同门。可他之所以愿意为同袍受苦，是因为同门愿意为他付出性命。哪怕他成为炉鼎，蜀山上下也待他依旧……可后来蜀山没有了，李歌也走火入魔而死……他夭折了。他如果能坚持下去，他一定能成神。”
“李歌的羁绊带给他太大牵挂。他能够怜悯苍生，行侠仗义，是因为他重情重义。可这也束缚了他。神……神怎能囿于某一群体呢？生生灭灭，本就是天道。相遇分别，也是注定。如果因为与最在意的人们分别，神就选择结束，那神会辜负更多人。”
“这种分离，可能是生死的分离，可能是移情别恋，可能是真正的背叛。谛辰可能只是想让天影转世习惯这种过程。他想让天影成为不为分离而动摇的神。谛辰的确没有给予天影想要的，谛辰或许也不爱他，尽管他们过去或许很亲密，这种亲密支撑天影在灭欲台坚守了许久。但他们分离了，因为谛辰变了。天影如果因为这种分离而选择结束，恶欲返还诸神，会带来神界的灾难。所以，谛辰想让天影能不为分离所扰，继续为诸神奉献？他想让天影哪怕未得回报，也愿付出，因为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谛辰，而是为了众生？”
柳湘脸上出现奇怪的笑容，似乎是讽刺：“难为你竟然这样为他解释，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你果然还受他的影响，潜意识就想为他开脱。可真实恐怕并没有那么复杂。就算真如你所说，你也如此认同吗？”
叶劫摇摇头：“如果是人，这是自然不可能的。可如果真有这样的神……那一定是最伟大的神吧？”
柳湘嗤笑：“神也不可能……如你所说，再情的神也有欲，欲望不被满足，付出没有回报，神也会爆发。真有怨悔一直承受的，唯有……”
柳湘并没有说出口。或许那就是他不能说的东西。可叶劫已经隐隐有猜测——被操控的死物、工具。
柳湘走到叶劫身前，拥抱住叶劫：“真实没有你想的那么曲折，你太美化他了，他就是个坏人。”
“我知道……神对你的影响哪怕经过三万年轮回，仍旧根深蒂固。可比起当初，已经好了不少。我知道，师兄，歌儿，阿劫，都向来不吝于被人保护。可这一次……真的，不要飞升，你……斗不过他的。”
“我们之间，就按之前的赌约如何？”
叶劫沉默了许久。
“我不想忘记……”他说。
“如此笃定童决法反抗谛辰？”柳湘笑了。
“我已经知道了一切，自然不会怪他，可否……”
“可你在我身边想着其他人，我嫉妒。”柳湘坦白承认。
“你抹去我记忆，不顾我的意愿，又和谛辰有何区别？”叶劫反道，“我感念你对我透露这些隐情的恩情，但我不爱你。不要把我对你刚生起的些微好感磨灭掉。”
柳湘双手握拳，将叶劫身后的衣服抓皱，似乎下一刻就要将叶劫的衣服撕裂。
他控制些会，才深吸一气松开双手。
“好。那就这么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