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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败者的奖励(下)(2 / 2)

他最近已经在准备为深海先锋申请将来的补助金和退役后的荣誉称号等相关手续,他的心情很复杂……他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作为教官,他这十多年来已经亲手将不知道多少英雄送上战场,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年轻人的身上累积越来越多的伤痕,最终如同流星般陨落。

今早,在纠结许久之后,这位英雄最终还是拨下了老友的手机号码,虽然他们父子关系不好,但那个人终究是埃里克的父亲,他有权利知道这一切。而在刚才的电话中,虽然对方的语气很平静,但……

这位老兵双手背到身后,他在高楼之上俯视着街道上忧虑的行人,俯视着这些“知的愚者”,这些他们需要保护的民众。他们对此前阿尼玛·匹诺曹和英雄杀手的事件一所知,也不会知道有多少年轻又充满活力,在这位教官心中像他的孩子一样的英雄们,在这短短的一周内就彻底从世界上消失了。

“……”

银色先锋握紧了拳头,力道稍微有些失控,在医院天台的铁栅栏上留下了一个握印……他并非是对这些辜的人们生气,他真正生气的,是他们这些所谓的“英雄”的力。已经快要二十年了,但是一切看起来没有丝毫改变。他们八人在二十年前创立英雄协会时立下的宏愿,如今看来就像小孩子的胡话。他曾经最为信赖和崇拜的战友,如今也离开了他们曾立志奉献一生的战场。

可突然,银色先锋身后不远处传来吵吵闹闹的声音,这位英雄猛地回过神来,转身看向身后。

“这位病人,请你至少等奥斯丁医生来诊断过后——”

“哈哈哈,谢谢你的关心,善良的护士!但是我,深海先锋,已经完全没事了!”

在浮夸的笑声中,一个身穿蓝白色紧身衣的肌肉超级英雄推开了通往天台的大门。这位英雄有一头亮眼的金色短发,戴着蓝白色的眼罩,虽然遮住了眼睛,但是却能从露出的下巴和颧骨中隐约感觉到这位英雄的年轻和英俊。

轻薄的蓝白色紧身衣紧紧贴在这位英雄发达结实的肌肉上,勾勒出强壮而富有力量感的雄体曲线,尤其是这个年轻的肌肉英雄胯下鼓起的大包。他的大脚踩着一次性拖鞋,看起来像是刚从病床上下来一样,没有来得及系紧的宽松衣物甚至被风一吹就能隐约看见某些私密的部位。

“噢,银锋教官(SiGar),您果然在这里!”

【银锋】是埃里克给他敬爱的教官取的简称,虽然协会里只有他会这么亲昵地称呼这位英雄总教官,毕竟这位S级英雄可是出了名的魔鬼教官,可能也只有埃里克这样皮糙肉厚——啊不,这样坚强的英雄,才能活着结束这位教官的训练。

深海先锋发现了这位英雄教官的身影后,立马笑着甩开身后的护士,十分有精神地对着这位教官行了英雄礼。

“埃里……深海先锋,你怎么在这里?!”

银色先锋的语气充满了惊讶……这不能怪他,毕竟这个昨晚甚至还没法活动手腕的男人如今竟然若其事的走在地上。

“银锋教官!深海先锋请求出院!”

而深海先锋接下来的话更是让银锋摸不着头脑,这个中年肌肉英雄下意识地把手伸进深海先锋的面具里,摸了摸这个小子的额头,但是额间的温度不像是在发烧。

“……是安眠药的副作用吗……不管怎样,你赶紧给我回到病床上去休息,这是教官的指示!”

这并不能怪银锋,当一个昨晚还试图用能力吞安眠药自杀的人,隔天一早却跟你兴高采烈的打招呼并且请求出院时,你一定会怀疑对方的精神状态是否良好。

“可是教官,我的身体现在好得很,你看!”

深海先锋说着就对银锋做了一个屈臂的动作,在蓝白色的紧身衣里,那像小山一样隆起的肱二头肌确实看起来很有精神。

“你身体的状况之后会由奥斯丁医生来诊断,在那之前,你依旧是个病人。还是说,【B级英雄深海先锋】,你打算违抗英雄总教官的命令?”

“……不,教官(N,Sir)。”

深海先锋有些沮丧的垂下了头,他身后的护士见状走了上来,准备带这个顽固的病人回他的房间。

“抱歉,他作为英雄反而给你们这些市民添麻烦了。”

“啊,请不用道歉,这种事很常见,完全算不上麻烦。而且看到深海先锋先生今早这么精神的样子,其实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只是他如果能更有耐心就好了。”

听到这,银色先锋对着护士露出了专业的笑容。

“感谢你的体贴。”

两个小时之后,在奥斯丁医生的办公桌前,穿着银色紧身衣的高大英雄正默默站在医生背后,和医生一起看着电脑上放大的一张又一张CT照片。

“这太惊人了……抱歉,我不该这么说,不过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奥斯丁医生不由得发出惊讶的感叹,这是他生平第一次诊断“英雄伤员”,这位名为深海先锋的英雄刚被送来医院就已经给了他不小的震撼——一个人要怎么做到伤成这样还能活下来。而如今的他更充分理解了为什么他们是英雄,因为普通人根本做不到一夜之间就能恢复到这种程度。

“这位先生的关节现在看起来不仅没有任何问题,甚至可以说比绝大多数人都要更健康……抱歉,这已经超过了我的能力范围,我只能说如果这位病人现在想要出院的话,我找不到理由拒绝他。”

奥斯丁医生看起来惊讶而费解,他扶了扶眼镜,转头看向身后的英雄,期待这位老兵英雄能给他一些解答,但他不知道的是,这位中年英雄的惊讶并没有比他更少。

英雄协会的英雄们基本上都是从银锋这里获得的能力,他的传说武装【罗马军团】可以分化出类似半成品的分身,并赋予他人与构想武装相当的力量。因此,协会里的英雄不仅是这位中年肌肉英雄的学生,更像是他的孩子一样。

即使是同一件构想武装,在不同的人手上也会发挥不同的力量,但是这份多样性并非是限的,受到本体的限制,英雄协会里绝大多数英雄的能力都是战斗特化的,而其中没有能治疗他人的能力。

因此,这样的奇迹即使是英雄也不可能做到……想到这,银锋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位高大的中年肌肉英雄快步走向深海先锋的病房,可当他打开深海先锋的病房门,却发现那个强壮魁梧的年轻英雄此时正趴在地上坐着俯卧撑,炙热的雄汗被夹在他的蓝白色紧身衣和肌肉之间,让紧身衣的触感变得有些粘腻,但是埃里克最近感觉意外的享受起了这种触感……与英雄杀手的战斗改变了他许多,他不仅认识到了自己的弱小,也认知到了自己从没注意过的另一面。

“哈,教官你回来了!”

深海先锋看到银锋走了进来,十分轻松地站起身来擦了擦汗。

“所以奥斯丁医生怎么说,肯定和我说的一样吧。”

“……看起来你确实可以出院了。”

“Ys!”

深海先锋听到银锋的答复后,看起来就像一个被父母允许出去玩的孩子,兴奋地大喊了一声。

“但是在那之前,深海先锋……埃里克,你愿意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银锋说着拉过一把椅子,双手抱胸坐了下去。

“啊……该死,我都忘了。”

深海先锋见状也坐在了银锋对面的病床上,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随后开口道。

“抱歉,银锋教官,我想今后我没法当英雄了。”

“……你愿意跟我说一下理由吗?”

出乎埃里克预料的是,银锋教官看起来对此并不惊讶。

“具体的我也记得不清楚,但是我好像和一位大师(Mastr)签了什么……合同?他能治好我的身体,然后我好像就要给他当保镖之类的……总之(anyy),我依稀记得好像签了那什么之后就不能当英雄了。”

或许是因为吃了太多安眠药的副作用,埃里克对于昨晚只有一些模糊的记忆,他只依稀记得一位少女跟他说明过,不过那位少女用的词语都太晦涩了,他只大概理解了意思。然后他就睡死了过去……但是他感觉自己在梦里好像确实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交易,然后自己还管那个人叫大师(Mastr),虽然也不知道对方是做什么的大师。

“唉……所以确实是这样。”

银锋叹了一口气,双手撑在大腿上,他看着眼前这个签了“卖身契”都不知道的傻小子,心中只有奈——但他其实大概也猜到会是这样了,毕竟是埃里克这小子,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足为奇。

“什么?原来教官你一开始知道吗?那您能帮我解释一下吗,嘿嘿,其实当时有些地方我没太听懂。”

“你自己都没搞清楚,我怎么可能知道!你之后自己去问你的……主人(astr)吧。”

银锋知道契约意味着什么,毕竟他是和会长契约的守护者,只不过每个人的契约都是不同的,他也没法给埃里克什么参考。而且他根本不会想到,面前的这个傻小子甚至还没搞清楚astr在这里真正的意思。

“哦对,说起来那个纸条被我放哪了……”

埃里克突然想起来那位少女给过他那位大师的住址,但是那张纸条当时好像被他塞进被子里了,结果现在找不到了。

“不会被护士当作垃圾收走了吧……不要啊……不要啊……”

埃里克一边把病床翻个底朝天,一边小声地嘀咕着。看着这小子从小到大都改不掉的毛毛躁躁的习惯,银锋不由得露出苦笑。

“小子,你找过口袋了吗?”

“——啊,真的在这里!哈哈哈,谢了,教官!”

埃里克找了半天,经过银锋提醒才发现那个纸条就在他的口袋里,他甚至忘记了他的病服还有个口袋。

“呼……至少你变回平时的埃里克了,这是好事,应该。”

银锋想着之前两周这个病床上的小子生可恋的样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小子不会再想着寻死了,总归是好事,不是吗?

“啊……哈哈,抱歉,让教官你操心了。我保证今后不会再有那种想法了!”

埃里克生来就有些痛觉缺失,这带来的后果是他从小到大的恐惧感都很薄弱,做事也因此经常不经大脑,哪怕是昨晚,他也只是想着“还不如死了算了”,结果就真的做出那种事来,这都是因为他甚至对于死都没有什么实感……恐惧对于人来说是必要的情感,不懂得恐惧的人并非畏,而是单纯的傻瓜。

“唉……事已至此也没办法。”

埃里克·雷德福德已经成为了别人的守护者,这意味着英雄协会已经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的退役申请书,你只要签个字就好。虽然时间不长,但你依旧升到了B级,应该还是能拿到不小的一笔补助金,至少肯定够你还学生贷款了。”

“谢谢教官!……等等,教官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

银锋听完狠狠敲了一下埃里克的脑袋,这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这么做的机会了,因为用不了多久,他就不再是这个大男孩的教官了。

“你这傻小子(ysiyby),难道你真以为那种情况下你还能当英雄吗?”

可这个中年英雄虽然这么说,但他的面具下却是露出了笑容。

“但是至少你活下来了,这是最重要的。”

“教官……所以铁队他们……”

埃里克指的是他们英雄杀手讨伐行动的作战小队,没有人告诉他其他队友的后续消息,埃里克不知道,如今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已经忘记了他的那些队友。

他作为英雄的第一次紧急出动确实是失败的,这是他第一次与反派交手,但是他不听指示,擅自行动,还差点死在英雄杀手手中……可最讽刺的是,他这【失败的英雄】活了下来,而【成功的英雄】们都消失在了人们的记忆中。

银色先锋刚听到埃里克的话时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埃里克如今也是守护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中竟然感到一丝欣慰,或许这是因为他不用再独自背负这份罪恶感了……他的学生,他的后继者,也和他一样记得那些可怜的孩子们。

“埃里克……我知道接下来的话很残忍,但是忘了他们吧……这样至少会好受一些……”

他把双手撑在埃里克宽阔的肩膀上,这个年轻英雄的身体长得很高大,但是他的心还没有那么坚强。银色先锋作为前辈,有必要把他的经验传授给这个小子。

“哦……哦……”

埃里克不太理解教官话里的意思,他只觉得这意味着铁队他们死了……但这已经足够让这个年轻的壮汉陷入震惊了,他直到这时才深刻的意识到,英雄是承担着什么在战斗。

“别想那么多……这就是所谓的‘英雄’。”

银色先锋拍了拍埃里克的肩,勉强露出可靠的笑容,但其实他自己都从来没能放下过这一切。

“对了,你的父亲下午会来探望你,我知道你和他关系不好,但——”

“啊?!!!——(at?)”

埃里克愕的大喊声响彻了整栋住院楼,这件事他是真的没有准备好,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没法准备好——他觉得自己永远法原谅他的父亲,那个明明是消防员,却把母亲和大哥留在了火海里的,没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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