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來的場面有些血腥,邢鵂耐住怯意和啞奴依照仇梟指示分工止血、撐開肚皮,仇梟將包覆著胎兒的薄膜劃開,迅速將胎兒取出後放置到拿著襁褓湊近的啞奴手上,替嬰兒剪斷臍帶轉頭專心為騫圖縫合傷處。
啞奴也是個靈巧的人,稍微替嬰兒抹去身上汙漬就在嬰兒屁股上拍了幾下,皺巴巴的孩子立即大哭出聲,洪亮嗓音讓候在房外的德王等人頓時安心不少。
見證一條生命誕生的感覺有些微妙,邢鵂待仇梟忙完洗淨手後偷瞄了眼收了聲乖乖待在啞奴懷裡的嬰兒,一時有些出神。
仇梟見狀輕敲了下邢鵂腦門,打開房門就見德王既緊張又高興地看向啞奴手中襁褓,也不知聽沒聽見仇梟說是生了個女兒,把嬰兒接過看沒幾眼就轉交到下人手中,吩咐下人趕緊帶給隨行的奶娘照看,著急跑到床邊守著還未甦醒的騫圖,頻頻追問仇梟騫圖何時會醒來。
照理說騫圖和德王的關係仍是不清不楚那孩子並不適合交予德王,然仇梟懶得去理別人的家務事,只是看在騫圖勉強算是邢鵂交上的朋友便開口警告了幾句。
德王當即向倆人允諾並無強搶之意且已處理好王府諸事會好好和騫圖溝通,仇梟頗無所謂收回目光,帶上邢鵂先行去給騫圖備些養身湯藥,獨留德王陪在房內。
廚房外一角,邢鵂依循仇梟指引往藥鍋內添加所需草藥和食材,完成後拖了張小矮凳坐到仇梟身旁耐心等待慢火熬煮。
仇梟伸手輕撫近在咫尺的腦袋,問:“你怎麼看到嬰兒就傻楞了?現在突然覺得孩子可愛?”
邢鵂搖搖頭,那嬰兒乍看有點像只紅彤彤的小猴子,臉又皺成一團莫名有些喜氣,目前既還看不清具體五官他是真覺得論不上可不可愛,答道:“屬下沒見過剛出生的嬰兒,從未想到會是那麼小一個,感覺若不小心會弄傷她...有點可怕。”
仇梟失笑輕拍下邢鵂腦袋,空氣又再歸於平靜。
倆人將煮好的補藥端到客房時騫圖已然轉醒正被德王攙扶坐好,紅著眼看著懷裡襁褓欣喜欲泣。
騫圖一見邢鵂進門略微激動道:“邢鵂你看,這是我女兒!瞧這眉眼...她以後一定會出落得非常好看!”
其實才過沒多少時間,嬰兒的皮膚雖沒剛出生所見那般多皺褶但仍稱不上好看,邢鵂禮貌性對騫圖點頭應了聲‘嗯’,把藥盅遞給德王。
德王並不如邢鵂以為那般自詡身份尊貴,耐心舀起湯藥吹涼喂到騫圖嘴邊,全心全意注視著自己骨肉的騫圖亦沒拒絕,一口接著一口將之飲下。
騫圖戳了下小嬰兒圓鼓鼓的臉頰,小嬰兒的腦袋瓜子動了動,阿恩一聲張口含住他指尖,嚇得騫圖將手抽回驚慌看向仇梟:“我還沒洗乾淨手,她、她不會有事吧?”
仇梟瞧騫圖一驚一乍也不好出言諷刺,讓騫圖莫要多慮後就聽對方道:“還真奇怪...我原以為我不會喜歡這小傢伙,但她怎會這麼惹人疼。”
邢鵂想起這些日子騫圖曾多次訴說害怕腹中胎兒,再看眼前用充滿慈愛眼神望著嬰孩的人,不由為騫圖減輕憂擾感到高興,剛要開口卻被仇梟搶過話道:“你雖口口聲聲說不要這孩子但你心底本就稀罕她,不過自欺欺人。若真不喜歡豈會那般注重身子遵守醫囑,又怎能熬過十月懷胎的辛苦?我見過真正不愛自己骨肉之人,你非那類。”
懷中嬰兒像是有所感應閉著眼露出笑容,騫圖見狀頓感好些事都不再重要,將女嬰湊近德王身前,含笑道:“嗯,父女連心,她可流著我的血...是我的寶貝。快瞧,她笑得多漂亮。”
德王被這毫無預警的親近打了個措手不及只會傻氣應和,邢鵂見狀心中暗自好笑,和仇梟相視一眼收回德王手中空了的藥盅,安靜退出房外。
邢鵂為讓德王與騫圖有足夠時間相處就不再似之前頻繁探訪騫圖,反正孩子生了那倆人看起來又挺和睦,想來只要他倆把話說開應該是不會有太大問題。
之前種種邢鵂僅聽過騫圖單方面的說法,直到前陣子暫居山莊的探子忍不住替他主子抱屈,邢鵂方搞懂那倆對彼此都是真情實意,只是一個思想頑固太認死理,一個平日過於縱容家奴妻妾導致他們有恃無恐欺上瞞下,逐日演變成後來的惡劣情況。
騫圖逃走後德王才獲悉內情,盛怒下已懲處那些奴僕,只是遣散家中妻妾牽扯甚深,拖到近日總算是順利將王府上下給整頓好。
邢鵂不是猜不出那探子三不五時向他報告王府現狀和德王心意的原因,但他向來主張不過度干涉他人人生選擇,自然從未在騫圖面前多言,頂多勸騫圖好好正視自己的真意,有些事還是讓當事人自己說清楚更舒心,眼下看來不也是這麼回事。
七日後仇梟替騫圖覆診,騫圖身上傷口癒合不錯已可下床走動,仇梟僅囑咐坐不住的騫圖暫勿拿重物也別走得太多免得傷處崩裂,德王一聽嚇得日日守在騫圖身旁將對方看得更緊,寧可騫圖繼續待在床上直到傷口恢復也不準騫圖多動半步。
德王隨騫圖在聚賢山莊住了好一陣子,待騫圖身體無礙且願意隨他回王府修養才命人將允諾的診金送來,私下又向仇梟求取避孕的藥方,當日收拾妥當就準備告辭離開。
臨別時,騫圖在德王攙扶下抱著襁褓來向邢鵂道謝,詢問邢鵂是否要抱抱小嬰兒,害怕自己粗手粗腳弄傷嬰兒的邢鵂連忙婉拒。
騫圖瞥了眼邢鵂身旁的仇梟,對方狀似無異卻又似在留心著他倆,逐忍不住笑著對邢鵂獻出祝福:“願邢鵂你能早日得償所願。”
邢鵂聞言神色一滯,垂眸輕輕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