晃眼間,邢朗和邢睿在仇梟與邢鵂身邊已待了快將近一年時間。
邢鵂看看每日奮發習武的邢睿,再望向坐在仇梟身側推着藥碾子的邢朗,有感倆孩子似乎比剛開始時長高也長肉了一點,由此突然想到件自己習慣性沒去在意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家倆徒弟及仇梟的生日是在什麼時候。
身爲林子礫的上輩子,因爲家境問題他從小未曾慶祝過生日,就算兄長開始工作、他們的經濟可負荷後,母親卻總愛在他們提起生日時打斷說他們家只有母難日沒有生日,叫他們不可浪費金錢在這無謂的日子上。
每每這种時候,母親總會和他們複述生孩子的辛苦,他和兄長轉念一想便提議改爲慶祝母難日,結果母親並不滿意他們仍要花錢的行徑,連着唸叨了整個星期,搞得他情緒病發作,悶聲將手中東西摔碎才甘心住嘴。
他可以理解母親是早年窮怕了所以希望他們盡量節儉好存下錢,可他們其實也沒想要多盛大的儀式,可能只是買個蛋糕,三個人坐下來吃頓不錯晚餐,享受一家人聚集的氛圍,僅僅如此而已。
令他覺得可笑的是,母親找了堆理由勸阻他們自主使用自己賺來的錢,轉頭倒是甘願給他們的外婆消費慶生。他某次曾用此加以反諷,母親給出的說法是因外婆生她養她又是老人家,怎可和他們的情況一概而論。
時至今日邢鵂仍舊無法明白母親這雙重標準的做法,但隨着年復一年平淡度過,漸漸覺得生日僅代表數字增加,不願聽母親唸叨就將這日子看淡,甚至偶爾還會忘了自己的年歲。
正如他邁向三字頭時所領悟到的一個道理,反正要是時候到了,生命該終結就會終結,與其在意還不如隨遇而安。
不過他不是母親,不愿把自己的想法強行加諸在別人身上,記憶中小孩們都很喜歡過生日收禮物,怕自己一時疏忽委屈了倆徒弟。
晌午坐在屋檐下休息時,邢鵂問起倆孩子的出生月日,倆徒弟啃着包子,老實聳肩表示他倆除了年份其他並不清楚。
仇梟對於邢鵂沒頭沒腦的行爲感到有趣,調笑道:“你莫不是要給他倆算命?我怎不知我家邢鵂在這方面竟有所涉獵,不若先替我看看?”
“如果您有黃曆屬下還真略懂一二...屬下不爲這事。”邢鵂嘟囔回話後湊近仇梟耳邊解釋說是想給倆徒弟慶祝生日,仇梟看他神情認真,柔聲表明這時代無‘生日’一說,亦沒人會每年爲小孩的誕辰大費周章,唯到孩子成年才需準備冠禮儀式。
“呃...這樣啊...”邢鵂獲知這出乎預料的文化差異不免有些愣神,仇梟拍了下吃完包子在吮指回味的邢朗,吩咐小孩到他屋內將書櫃中唯一一本橫放着的書取來。
不一會兒,邢朗拿着書籍小跑回來,仇梟把書轉交給邢鵂,道:“這不就是黃曆,既然這倆皆不知自己出身月日,你給他倆挑個不錯的日子當作誕辰豈不美哉。”
“這...好嗎?”邢鵂翻開黃曆看了遍,裏頭用作計算命格斤兩的部分與他在現代所看過的並無太大差異。
可哪有人隨自己的喜好去補挑誕辰?
擡眸對上小徒弟興致勃勃的兩對眼睛,只好帶着不安情緒認真查看斤兩表。
仇梟看他苦惱不禁輕笑:“何需如此糾結,你倆小蠢蛋也希望二師父替你們選個好日子作爲誕辰吧?”
邢朗毫不猶豫樂呵呵點頭,邢睿則答道:“徒兒是不知道誕辰有何用處,但二師父要挑也不是不可...徒兒從小就沒誕辰,所以其實也沒差。”
仇梟瞧出邢睿顯然口是心非,戲弄道:“唉,既然邢鵂你這寶貝徒弟不在乎,那就僅挑邢朗一人的便好,省事。”
“臭老狐狸!”邢睿氣得牙癢癢,可又覺得不好收回才剛剛說出口的話,唯有扁着嘴生悶氣。
邢朗摸摸邢睿後背勸其莫要生氣,仍在氣頭上的邢睿立即一把推開邢朗手臂。
邢鵂無奈望向毫無悔意對他挑眉壞笑的仇梟,轉身對邢睿道:“你大師父在逗你玩,我怎可能不管你。只是我實在不知道這種做法合適嗎?畢竟命格這東西是依出生年月日及時辰所定。”
仇梟撫過邢鵂髮絲,插話道:“有何不適宜?命格這東西信則靈,不信至少有個日子讓他倆記着。我就不信這些批言,當初梵修前輩還說上面寫着我命有五兩多重,乃順風順水之命,遇到你之後確實是順心許多,但之前...你不覺得萬事皆非命定?”
邢鵂自然明白仇梟意思,這下也搞懂谷裏會有黃曆的原因,回道:“嗯,屬下了解。”
邢鵂隨後用心找了兩個命格不至於過重,但批言還不錯的生辰指給倆徒弟,邢朗和邢睿面露喜色複誦了遍那月份、日子和時辰,倆人深怕忘記,急忙忙跑到書桌拿起筆墨將之記下。
倆孩子跑走後,邢鵂將黃曆往前翻了幾頁,仇梟靠過去掃了眼,邢鵂指着二兩多的一欄,道:“屬下命輕,上輩子偶爾會查看黃曆圖個安心。一生也如這上面所言,無所作爲但過得還算安逸,不過也可能是因爲兄長出家給家裏積累了福報...屬下也不懂。”
仇梟攬着邢鵂把黃曆翻到五兩多的那頁:“反正你不愛名利,碌碌無爲又如何。你若真信這些...瞧我這命格的批言寫得多好,我倆加總一起也夠命重的了,還怕我護不住你?”
邢鵂暗道這命格斤兩豈有這種算法,但仇梟這話的用意讓胸口倍感溫暖,不由抿嘴微笑。寡淡的笑容總能戳中仇梟心中軟處,忍不住俯首吻了口撩撥他心絃的人。
歇完晌,邢鵂提起想找一日去普陀寺給小徒弟點燈祈福,仇梟思忖近來也無其他急事,便定下明日一早出谷,和倆徒弟交代了聲,催促倆孩子繼續今日份的配藥與習武。
以往仇梟出谷皆是仰賴聚賢山莊馬車代步,此次僅爲私事又是臨時起意,自是不可能勞煩江寒洢。何況普陀寺也不是到不了的距離,亦是個鍛鍊倆徒弟腿力的機會,四人各自備好水袋,再爲已經能自己捕食的饕餮留了些食物便啓程上路。
一路上,仇梟和邢鵂雖有顧及倆徒弟的體力走走停停,但畢竟路程稍遠,邢朗最先撐不住被仇梟掛在背上,邢睿多堅持了半個時辰後也不甘願地舉手投降,趴在邢鵂背後看他倆師父運起輕功疾步前行。
邢睿不禁埋怨:“老狐狸,你和二師父腳長跑得快,可我倆還是小孩,這一趟豈不是要走斷我倆的小短腿!”
仇梟嫌棄道:”腿短還自豪了你!走這點路就哀嚎不正代表你功夫不到家,哪天真遇上麻煩我看你連跑也跑不了,直接被人揍哭。”
邢睿反駁:“誰那麼狠心連小孩都揍!”
仇梟掃他一眼:“蠢貨,真正的惡人還管你今年多大?刀劍無眼,成王敗寇才是真理。不信問你二師父,這世間沒人性的惡人多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