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梟和邢鵂在相隔了幾個月後,久違地再次造訪聚賢山莊。
據仇梟出發前所言,這次是赤蓮教發來的請求,赤蓮教護法在鑽研蠱毒時一個不慎弄出了自己解不了的新蠱,就算新教主多番努力仍無法完全解除,逼不得已才會勞煩仇梟出手相助。
邢鵂看出仇梟聽見有新蠱可瞧時明顯表露興趣,問後獲悉仇梟平日顧及他怕蟲子故而不似從前偶爾會抽空研究蠱毒,反之還特意在谷裏四周佈置了驅逐蟲蛇的藥避免讓他有所不適,但畢竟醫者本性,對新蠱自然仍會想一探究竟。
首次得知仇枭一番用心的邢鵂不由道:“其實您要是哪天想制蠱,只需要提前告訴屬下一声就行,屬下是不喜歡蟲蛇,但能暫時迴避。”
仇梟撫過邢鵂腦袋,笑道:“我現在既沒憎惡之人,又有赤蓮教在哪還需做那些多餘事。何況我可還記得當初給鍾家姐弟取蠱後...有人嫌我手髒不讓碰!與其如此倒不如把時間花在和我家大狗親近更有意思,你說對或不對?”
邢鵂答與不答皆不是,乾脆垂下眼,胡亂給出讓仇梟心情更好的回覆。
之後,仇梟於聚賢山莊鑑賞完新蠱,引用自己的血爲那護法解去蠱毒,正想收拾包袱躲回谷裏繼續逍遙度日,豈知卻遇上毫無通知貿然來找邢鵂‘敘舊’的烏煌和吳戈,只得故作大方請二人到亭子裏稍坐,陪着邢鵂聽二人有何想說。
邢鵂對於眼下情況也是如坐針氈,他和烏煌及吳戈本就僅有原身這一層連繫,但原身沉默寡言,記憶裏並無多少與眼前二人交心的場面。
現在一個關心詢問他近況,一個不發一語守在側邊,轉頭再看故作平靜的仇梟眼中山雨欲來的情緒,心中暗自嘆息。
烏煌寒暄幾句後,突然盯着邢鵂失了言語,邢鵂忙拿起桌上茶壺爲目光驟冷的仇梟斟了杯茶,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則討好摩挲對方手背,才見仇梟臉色重新恢復如常。
烏煌似是看出他倆的小動作,苦笑道:“你們看來...關係真好。”
邢鵂以笑代答,仇梟直接上手將邢鵂攬近:“那是自然,我家邢鵂僅此一個,我又喜歡得緊,難道待他消失再後悔?”
烏煌和吳戈自然聽懂仇梟弦外之意,烏煌不願就此做出過多辯解,同時制止下欲出聲駁斥的吳戈,道:“過去之事我自知無力挽回,只願影不、邢鵂過得安好,今日一見也算是放心。”
仇梟忍不住挑眉:“你當你是他爹?他有我在自然會過得很好,無需你瞎操心。殲影樓難道沒生意快倒了?怎麼樓主竟這般閒空?”
吳戈怒斥:“鬼醫!你要敢再對我們樓主無禮,休怪我不顧江盟主面子!”
仇梟哪會害怕,反倒巴不得能和烏煌及吳戈大打一場,可一對上邢鵂投來的請求眼神,只能以敗北收場住嘴喝茶。
邢鵂緩和氣氛道:“多謝樓主關心,鬼醫他沒有惡意,希望樓主別放在心上。”
烏煌失笑:“我明白,換做是我...哪會讓你見以前的主人。”
邢鵂尷尬垂眸,亭子裏陷入一陣沉寂,耳畔僅存樹葉搖拽的沙沙聲,伴隨着仇梟偶爾小口品茶的細微動靜。
半晌後,烏煌嘆了口氣:”我此次除了想確認你的現狀也想和你說說話,可記得以往我有事總會說予你聽?雖說你幾乎都不回話僅安靜聆聽,那已足以令我感到舒心。”
邢鵂回憶着腦中片段微微點頭,烏煌揮手讓吳戈退至稍遠處,視線轉到仍待在原位的仇梟身上。
仇梟頭一晃,靠倒在邢鵂肩膀,明擺着沒有退讓意思。闔眼道:“你要說便說,當我在歇晌不就得了,我怎可能讓你倆獨處。”
烏煌不禁回問:”鬼醫對邢鵂就這般不信任?”
仇梟擡眸瞥向烏煌:“我不信的是你,我不喜歡有人覬覦我家家犬。”
烏煌頓時無言,思考後徐徐開口:“邢鵂,我以前顧着坐穩樓主之位,總以爲日後多的是時間處理和你的關係...結果是我錯了。不過也罷,當是學到個教訓。”
邢鵂仍搞不懂這對話走向,沉默靜候要點,烏煌繼而道:“自我知曉你於我而言意義不同,就未曾再細想感情之事,更沒將其他人看在眼裏,但近來發生了些事...我不知該如何是好,除你以外也無人可商談。”
邢鵂望向站在遠處留心着烏煌的吳戈,道:“樓主,就我所知吳戈爲你盡心盡力,你該對他放心才是,想必他會非常樂意爲你分憂。”
烏煌無奈搖頭:“我自然曉得他忠心,亦不是對他有所質疑。只是這事與他有關,你要我如何與他談論?他也好、朱鳳也好...我以往只當他倆是青梅竹馬和下屬,從未正視他們心意。若非前些日子事情有變,我也無需如此煩惱。”
邢鵂細聽之下才知道,原來之前那想將他除之而後快的幻蹤閣閣主朱鳳一直對烏煌抱持着男女之情,只是從未表態。上次與邢鵂交手後像是拋開長久拘束,頻繁主動地開始糾纏烏煌,甚至說起要將幻蹤閣和殲影樓合併成就大業的理想,只差沒強勢說要把自己嫁過去。
朱鳳的事烏煌姑且還可當作不在意,讓烏煌頭痛的是——在他思量關於吳戈的處置時,竟意外發現吳戈其實對他藏有別樣心思。
但是吳戈所作所爲皆是爲他着想,當初把影一派走也是因殲影樓明訓記載,若是傳喚暗衛侍寢需廢去對方一身武功,吳戈知他寧可拖着也不捨讓影一受苦,才會出此下策。
烏煌對那已經無法改變的事實不願再去追究,縱然心有不甘,可也將邢鵂的話聽進耳裏,沒打算重罰吳戈。
誰知吳戈卻是個死心眼的,擅自跑去領罰不說,還險些折騰死自己,晃神間,向烏煌表達完暗藏多年的想法就一心求死的樣子更教烏煌萬分難爲。
後來烏煌放下身段,好說歹說總算是把傷愈的吳戈勸回崗位,朱鳳正是這時找上門來,這倆一見面像是本能察覺出對方意圖針鋒相對,不斷在交手邊緣來回遊走,給烏煌增添不少煩擾。
烏煌蹙眉苦笑:“近日他倆越發劍拔弩張,我就想或許不該再含糊帶過。可誠如你所知,我在這方面並不拿手,朱鳳在我眼裏趨近於任性妄爲的妹妹,至於吳戈...我沒用那眼光看過他,亦不忍讓他爲了連我自己都不清楚的心思而毀了一身本領。”
邢鵂認真觀察烏煌面色,道:”恕我直言,樓主這話不正表示倆人在你心中的意義早就有了區別?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現在是樓主掌握大權,那只要你開口又有誰敢多嘴?如果樓主只是想以此爲藉口,那還不如直接給個果斷答案,免得耽誤他人一生。”
“我...”烏煌遲疑了會兒,如實道,“你便當我自私貪心。我沒了影一,不想再失去伴我至今的吳戈,他與你有某些相似的地方卻始終不是你。我怕我只是退而求其次,若是哪日醒悟,發現一切皆為將就而已...我不知會否後悔。”
邢鵂聞言沉下聲音:“還請樓主不要隨口把將就掛嘴上,誰也不希望自己是莫可奈何下的第二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