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掌門殿的時候,謝衍正捧著一杯熱茶看太虛宗的帳本,待我坐下後,他抬起頭,給了我一個震撼彈:“歸一門已滅。”
“......你說什麼?”我的表情瞬間僵掉。
謝衍又重複一遍:“歸一門,滅門。”
我握著茶杯的手在顫抖,這消息讓我措手不及,但我並沒有落淚。我是個薄情寡義的人,養了我幾百年的太虛子在我面前消散的時候,我都沒有落下一滴淚,我當然不可能為了只認識兩個月的人哭。
可是我很難過,心臟堵堵的。歸一門雖然只是個小門派,弟子的資質不突出,逍遙散人雖然貪財了點,但對我們這些弟子很好......他們都是很好的人,那兩個月我過得很開心,尤其我跟他們分別才不到一個月而已,怎麼會忽然說沒就沒?
“知道是誰做的嗎?”我啞聲問。
謝衍淡淡道:“逍遙散人。”
濕意在我的腿上瀰漫而開時,我才意識到我沒握穩茶杯,茶水濺濕了我的袍子,那茶還冒著裊裊白煙,應是燙的,可我卻感受不到一絲溫熱。謝衍皺起眉頭問:“可有燙著?”
我搖搖頭,我沒意識到我的臉色有多蒼白:“他為何會做出這種事?那可是他的門派......”
“道心不穩,走火入魔,失了神智。”謝衍捻了個清淨訣除去我袍上的茶水,“清玉聞音趕至歸一門時,已無倖存者。”
“逍遙散人呢?”
“逍遙散人在與清玉對峙時恢復理智,囑託清玉捎話後自刎而亡。”謝衍淡淡道,“是給你的。”
我一愣,為什麼他最後的遺言是給我這個便宜徒弟:“他說什麼?”
“他說:‘徒弟,你要好好的。’。”
......我又想喝酒了。
我問謝衍還有什麼事情要忙,謝衍跟我八百年的竹馬竹馬,一眼就洞悉我想幹嘛,他放下帳本,用傳音咒喚來他的首徒,囑咐幾句後就領著悵然若失的我往掌門後方走去。推開門扉後,我們走過典雅的迴廊,來到謝衍的住所。謝衍的庭院中哉著一棵海棠,開得正盛。
謝衍這宅子雕栏玉砌,屋內的擺設卻很素雅,屋中焚著清香,香氣沁鼻。我徑直走到窗邊的椅榻上坐下,謝衍提了兩壺酒來,我現在鬱鬱寡歡的,沒特別在意為什麼不嗜酒的謝衍屋裡隨便就能生出酒來。
在謝衍將酒放到桌上後,我扭開蓋子,直接就把它往我嘴裡灌。
酒香醇厚,酒水的口感絲滑潤口,辣辣的,我這一口雖喝得猛,倒也還認得出這是上乘美酒,凡間皇帝跟我都愛喝的,非常貴:“醉月歡?”
“嗯,辦事回來時順道買的。”謝衍拿過杯子,給自己斟了一杯,“只有兩壺,你珍惜些。”
“喔──”我拖長尾音,打趣道,“咱們謝掌門莫非也有什麼煩心之事,需要借酒澆愁?”不過喝酒解愁對謝衍來說沒啥用,我跟謝衍喝過酒,他是千杯不醉的那種。
“之前是有,現在沒了。”
這倒是勾起了我的興趣:“說來聽聽?”
謝衍啜飲一口酒:“擔心你死在外邊。”
我被醉月歡狠狠嗆了下,這酒很烈,喝沒幾口我就熱了起來。唉,繼白日宣淫後我又白天酗酒了,要是太虛子還在的話,我一定會被他吊在樹上,想到太虛子我更惆悵了,所以我才寧願當隻孤寡青蛙,也不想跟別人產生任何羈絆,那種失去的滋味就像是有人在剜我的心臟,痛極了卻又叫不出聲。以前我在穿管局也有前輩、朋友,後輩,但他們無一例外,最後都死在了任務途中,連屍體都找不回來。我每次都以為我準備好了,但每次我都緩不過來。
“我才沒那麼容易死呢──”我嘟囔道,又灌了一口酒,我有種飄飄欲仙的感覺,我好像快醉了,“我好難過啊,謝衍。”
醉了呢。謝衍眨眨眼,順著江離的話問:“為何?”
“他們都死了,明明演武那時都還好好的。”我奪過謝衍的杯盞,斟了半杯酒,拿在手裡晃呀晃,看著那浮動的透明酒液,我悲涼一笑,“你說,怎麼就死了呢。”
不待謝衍回答,我又自顧自地說下去:“是我的錯,是我害死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