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玄色天间,只有一轮圆月孤独的挂着。
婢女吹熄了国师寝殿里的烛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正值盛夏,晚间倒是不像白天那样热的惹人心烦。入眠不久,不远处传来的阵阵争吵声着实是扰人清梦。
也罢。
他穿上轻薄青色暗纹绸缎披风,扯着两边的衣领将耷拉在身后的兜帽扯上来遮盖梳得规整的一头白发,推门向外走。
守门的太监似是没想到他会醒的如此快,惊讶道:“国师大人,不是才歇下吗?可是这屋子太热,需要添冰吗?”
“心思闲逛罢了,别跟来。”
他天生既对声音异常敏感,太监听不出来远处有声音正常。
他循着声音,往自己的药园走。
……
“完蛋了完蛋了,这可是国师大人辛辛苦苦养育了三月才长出来的唯一一颗幼苗!你不许走!你等大人醒了之后亲自认罪!”
说话的是府上的婢女。
手上还拉着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少年。
少年的手上,拿着他确是辛辛苦苦种了三个月的药材,根部还带着土。
这种子是南国进贡的,大元内少有且十分难养。
少年焦急的解释道:“我母妃重病,急需药医,我明早一定前来认罪。”
“这皇宫这么大,若你不来,我从何处寻你?”
顾昭之站在墙角处一声轻笑。
此人唤“母妃”,定是宫中皇子。
“白芍,放开他。”
婢女循声看去,看清来人之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手却还是不肯将此人放开。
“大人……”
白芍话未说完,少年则惊恐的甩开了她的手,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只是园中地势复杂,天色也暗,白芍又起身后追,少年没过多久便摔倒在地。
顾昭之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走到少年的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顺便还下了道指令让白芍离开。
少年把药护在怀里,像是什么稀世珍宝。
“我是九皇子,取……取你一株药材有何妨。放我离开!”
顾昭之心中想笑,此时知道摆身份的架子,倒是晚了。
他一声叹息在他面前蹲下,离得近了,发现这少年的长相倒是标致的很。
虽然在男子身上用着不太合适,但也确是如此。
“那你可知,我是谁?”顾昭之反问道。
小皇子支支吾吾答道:“大元国师。”
“你刚刚不用身份镇压那婢女让你离开,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一层身份的轻重,你可知手上拿的是什么药?”
少年认真观察了两眼药材的模样,道:“我母妃热疾,这药单独围着,想必能治好我母妃的病。”
顾昭之毫不留情一声呲笑,“这药是南国新进的贡品,本该由朝中太医领去研究其药用。各大太医尚且不知此有何用,你又敢妄下定论?等下害了你母妃的命,微臣可不负责。”
语毕,顾昭之正欲起身。
小皇子情急之下拽住了他的衣袖,仰视着他,他脸上皆是祈求的态度。
“国师大人,想必你是懂药的,我能不能请你去救治我的母妃。”
顾昭之皱着眉看着跪坐在泥地上的他。
这不该是一个寻常皇子该有的姿态。
自己虽为国师,可终究还是不如皇孙贵族。
“你也知我只是一介国师,宣太医岂不更好?”
“尝试了,太医看我们在宫中的地位低,来的速度慢不说还草草了事,我也是迫不得已才敢闯入你的药园来盗药,求求你。”
顾昭之被他的这一番话说的心情更难舒展。
自己不是一个爱管闲事之人,可偏偏看不得他以这样的姿态求自己。
“请皇子带路。”
皇子的脸上瞬间表露出惊喜,就想着从地上爬起来。
可刚起身,又倒了下去。
“怎么了?”
天色暗,顾昭之看不到他发生了什么。
皇子却笑了,很欣喜的笑。
“没事,我等等会跟上的,我住华清苑。”
按大元现在的命名,从大到小分别是宫,殿,院,苑,阁。
看来是一个比他的瑞照殿小的地方。
顾昭之仰头看着天上挂着的寂静圆月,终是不忍心把他自己一人留在此处。
遂背对着他蹲在他面前,示意他趴上来。
“你愿意救我母妃对我已是天大的恩赐,我怎可继续麻烦你。”
顾昭之嘴上及其不耐烦,道:“再拖延,我可不敢保证你母妃的热疾还要持续多久。”
此言一出,皇子再也不敢磨蹭,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顾昭之拉着他搭上来的手,快速起身把他从地上扯起来,背着往前走。
背上的人极轻,感受到的身子骨架也不像这个年纪的少年该有的身形。
安静的路上,两边是厚重高耸的红色宫墙。
顾昭之问:“你说你是九皇子?你可有出现过在各大宫宴上?”
他当这个国师也有三年了,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明确自己从未见过此人。
背上的人摇了摇头,“未曾。”
“为何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