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两人常在这药园里面碰面。
整个药园不止这一小片的药地，不远处有一小片的莲池，盛夏池中荷花开得正好。
池边小亭，便是顾昭之的常留之地。
这地方还有个特别潦草的名字，就唤做“小荷亭”。
顾昭之没有规定他什么时候就要来，甚至不远之隔，连句话也不会同他说。
常常的姿态就是他靠在石柱上，一条长腿支起，捧着本书认真观望。
旁边站着两宫女，拿着扇替他扇风。
他不戴那兜帽，一头白发暴露在阳光下，格外显眼。额前留有碎发，上束发冠，其余的全披散在身后，耳后各两根细长发辫，时而隐在身后，时而搭在胸前。
发尾结交处用一指节宽的镂空金片夹紧。
发冠中插翡翠绿发簪，簪头细雕着猛兽，倒与他玄色或同样碧绿的一身装扮相配。
整张脸如造物娘娘精心刻画一般，眼尾自然上挑着，瞳孔的颜色比常人要浅，透出摄人心魄的琥珀色，肤色也白。
如此打扮，所以他即使顶着八十老者般的白发，也尽显的像少年郎。
赵羽书每天都来，着手照顾上这株药材之后，也知道了这到底是有多难养，可能是被破过土，稍不注意叶子就会泛黄，所以几乎要寸步不离的守着。
天气炎热，他就安静的坐在阴凉的檐下，像顾昭之一样捧着书看。
约莫过了半月的黄昏时分，顾昭之看书之余觉得一直有人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他也不理，由着他去。
直到太阳下山，天上挂满了橙红彩云。
他把书给替他摇扇的婢女，起身。正欲迈步离开这小荷亭……
“国师大人。”
从背后响起的声音细软，不难听出里面的胆怯。
顾昭之转身看着他，问：“何事？”
“我看那株草药好像已经好了，我能不能……不来了？”赵羽书看着他的脸认真的询问，说完又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顾昭之从上至下将他扫视了一遍，不做挽留后转身，只丢下一句随你。
从那之后，他是真的没有再来，那株药材最后也献给太医们研究去了，留下了一小片的空缺之地。
……
盛夏就这么熬过去了，转眼间入秋，全国各地迎来丰收的大喜。
大元对农业畜牧很是在意，甚至不惜为了专门的植株动物成立专门的提举司，管理各项作业。论是管沟良田，还是种植民地，都要管。
一年一度的丰收节也即将开始了，为了迎接，民间一般举办灯会，而宫中则又借此举办宫宴。
时间定在七月末，皇宫御花园内设宴，早早的就让宫人准备着搭建。
一日顾昭之从这经过，里头的木桩都固定好了，远远之隔，他见着了位“故人”。
他摆摆手示意跟在身后的侍从离开，把折叠的玉扇按在掌心拍了拍，趁着“故人”不注意绕到了他的身后去。
“九皇子怎的有这时间来监工？”
赵羽书忽的听到身后声音响起，转过身认得他那一头的白发，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直到撞上碧绿的矮树。
“怎的我就这么可怕？”顾昭之看着他倒退的动作，脸色染上一丝不悦，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