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抬头,却撞见泪眼婆娑的林隐。
林隐用一副乖崽被猪拱得稀烂的表情面对他,扭头过去对白秋说话的口气,竟然比刚才气血上头地吵架时还要强硬许多:“愣着干什么,快滚,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白秋蹙眉:“他……”
“没看见吗?”容晓看着林隐对他疯狂眨眼,“他和我在一起了。”
“……”白秋顿了顿,点头,“好,我知道了。医药箱里留了药,你……你好好照顾,你的男朋友。”
直到任务进度条往前跳跃一格,任务完成的系统音效在脑中丁零当啷地回荡起来时,容晓仍然回不过神来。
任务,真的完成了……吗?
他怎么觉得,这个系统判定,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白秋走后,林隐满眼震惊地把他扶到床上,抓住他手腕脚腕翻来覆去地瞧他的身体。
越看得仔细,越是触目惊心。
林隐心中泛起阵阵悲楚,在摸到脚踝上可怖的淤青时,忍不住痛心地指责:“到底是哪个畜生?!他强迫你不够,竟然还敢虐待你!”
容晓:“……”
容晓:“这、这个,是我下楼梯摔的,就是淤青,没有崴……”
就是,他昨天起床之后,想尝试同手同脚走下楼梯。
结果左脚踩在右脚上,他稀里糊涂地摔了个肿脚踝。
“那你这些……是怎么弄的?”林隐问他,“我能为你做什么?”
【即时任务2:说服主角受与苦情男二分手】
“我……”
容晓不愿意让朋友为自己难过,但却法将真相告知于他。
他只好抱住林隐:“我……我不能说,但是,你别担心我……”
虽然被顾琢软禁在别墅里,还整天被啃得乱七八糟这种事情,听起来确实不太对劲。
但他……但他感觉还好的。
“还有,我、我想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你说!”
“你能不能……”容晓音量减弱,“为了我,和白秋分手啊……”
·
在从意识空间醒过来之前,容晓置身于一片梦境。
梦境是暧昧的暖色调,纷乱躁动的酒吧,霓虹光影浮动,斜射过来的光线虚虚搭在腕上。
容晓坐在昏暗的卡座深处,只要垂下头,就能清晰地撞见腕上的细密勒痕。
很粗、很重,完全不带有任何疼惜情感的施暴痕迹,完完整整地展现在他的身上。
勒痕由细瘦得似乎一掰就断的那截腕往全身蔓延,容晓能够让自己的视线从每一寸鞭痕绳印交叠的脆弱肌肤间扫过,情绪却像封闭在匣子里,法翻涌出激烈波澜。
仿佛,这样可怖的痕迹,他早就遭遇过。
并且,浑身上下,已经剩不下一丝半点痛斥这些不公平遭遇的力气。
他,或者说是梦境中的自己,用拇指轻摁了摁接近动脉血管的那块淤青。
由生理带来的疼痛灌入脑中,容晓疼得咬了下嘴唇,又下意识抬起手臂,用手去碰眼睛。
他很用力地搓自己的眼皮,却法抑制眼眶中滑出的眼泪。
眼泪愈来愈多,滴滴答答地滚落到手心里。
只是疼痛而已,为什么,他会哭得这么惨……
容晓没来得及细想,梦境里的自己,就撑不住地捂住胃,跌跌撞撞地向走廊走去。
他酒量一直差得离谱,却在梦境里将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周围天旋地转,来到卫生间时,容晓趴到洗手台上吃力地呕吐。
他极度勉强地维持着独身来到酒吧需要的清醒,给自己囫囵喂下醒酒药,但却仍旧弱得腿肚都软塌塌,连突然将恶心视线黏到他身上的中年男人都甩不掉。
中年男人连裤腰上的皮带都松垮地放着,特意用脂肪肥厚的胳膊触碰容晓的侧腰。
容晓强撑着维持理智,在肌肤接触到黏腻恶心的东西时,紧皱着眉侧身躲掉:“滚开!”
但他法遮掩掉自己身上触目惊心的痕迹。他能猜测到,中年男人几乎第一眼就瞧出他弱不禁风的特质,也根本就不在意他强装出镇定的语气。
像他这种满身便宜地摊货、被揍得满身是伤,还会出现在这种酒色场所里年轻男孩,不是在早婚家庭中备受折辱的男妻,就是铤而走险舍为客人提供特殊服务的兔儿爷。
中年男人用庞大的躯体将他堵到洗手台边,瞧他瞧得眼睛都要发直,两只细小的绿豆眼泛着浑浊油光。
容晓醉得难受,但他一向不愿在关紧要的人面前掉眼泪,所以只是紧咬住唇,逼迫自己不要软弱。
再精确地捕捉到中年男人懈怠放松的时机,猛地曲起膝盖,砸到那人裆上。
他这一下弄得毫不犹豫,男人被砸得吱哇乱叫,捂着裆部跪到地上,又挣扎着要站起来,低声辱骂粗言秽语,像是被容晓彻底激怒,论如何都要将容晓捉过来教训一番。
容晓往外逃,从狭窄门框里挤出去时,恰恰撞到坚硬温暖的胸膛上。
而被撞上的男人,用手臂箍住他的腰腹,让他法逃离。
容晓心跳如擂,极度慌乱地仰头望去。
而男人垂下眼睫,墨黑如潭的一双眸轻飘飘地落到自己眼睛里。
对视的瞬间,容晓大脑嗡地一震。
这人……竟然会是顾琢。
而他清晰比地探查到,梦境里的他,也是认识来人的。
不仅认识,还会下意识收紧搂在这人腰上的手臂。
中年男人追到门口,却被男人用与蔑视蝼蚁如出一辙的眼神俯视,本来就清醒的头脑被震慑,下一秒就点头哈腰地求饶道歉:
“对不起顾总,对不起顾总,我……我这也不知道他是您的玩意,我喝蒙了,色胆蛊心……”
顾琢比与他接触最多的那个形象淡漠冷酷太多。
面对等同于蝼蚁的角色,他甚至不屑于回应。
中年男人误以为他已经放过自己,眼睛黏地地从厕所溜走。
但没走几步,肩上肥厚的脂肪就被比他高大健壮数倍的黑衣保镖轻而易举地捏紧。
而容晓仍被搂着,下意识没动,却被顾琢先他一步开口:“放开。”
容晓再一次抬头,从顾琢眼中瞧到自己的模样。
他眼眶湿润,眼睫也被水雾沾湿,浑身上下都狼狈,看上去……
像一只脏兮兮的流浪狗。
顾琢望他的目光很淡,也像在看路边的小狗。
容晓莫名想,这会的顾琢,看上去……并不像是会对流浪小狗心软泛滥的模样。
现在的顾琢,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他好。
而下一秒,他听到自己卑微到了极点的声音:
“……请问,您可以救我吗?”
顾琢敛眸,语气疏离:“我为什么要救你?”
“对不起……”
容晓下意识道歉,但仍然没有放手。
他怯怯地直视顾琢,很小声地说:
“如果您能帮我……让、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