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汤姆又来拍节目了。
节目组的小主持人没一会儿就和培训学校里的孩子们混熟了。
许星言隔着玻璃往教室里看，正好看见他的学生在教主持人动作。
隔着玻璃听不清两个孩子说的是什么。
就看见他那学生单腿一蹦老高，像一只想上树的鹅。
这学生叫宋鲁，十二岁，是许星言教的第一波学生。
他实在看不出来宋鲁这是什么动作，推开教室门走了进去，想离近看看。
“看！这就是我偶像那一招飞膝。”宋鲁说完，颇为自信地又扑棱了一下。
旁边梳着马尾的小主持人盯着他“哇”了一声。
许星言不想在女孩子面前驳了宋鲁面子，特意等化妆师给主持人补妆时，把宋鲁扯到一边，小声道：“你那个飞膝飞的方向……要不要改一改？”
宋鲁狐疑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改？”
“假如是正式比赛的话，对手大概率在你的面前，不在天上，你可以……”许星言指了指正前方，“往对手那边儿飞？”
宋鲁皱了下眉，摇摇头：“往前就飞不到对手的下巴上了。”
许星言：“列昂尼德也不是每次都能飞人下巴上……”
“纪托能。”宋鲁打断道，“我超迷他。”
许星言抿了抿嘴唇，挑高一边儿眉毛吸了一口气想说话，但一时间想不出词儿反驳——纪托确实能，纪托一米九一的身高还是抹去了后面的8毫米往低了报的。
许星言蹲下去，伸手敲了敲地板：“地心引力在这儿，往上飞能有多大的力？你借助另一条腿往前蹬的身体势能，飞得好了，飞别人腰子上也能KO掉人。”
宋鲁沉默了片刻：“我现在瞄准别人的腰，以后是不是没机会撞到别人下巴了？”
“那不能够。”许星言看着他，“纪托像你这么大可比你矮多了。你长高了别说飞别人下巴，你能直接从别人头顶上跃过去。”
宋鲁：“可是我学的是综合格斗不是立定跳远。”
许星言：“……”
宋鲁站起来手横在自己头顶比划了一下：“纪托十二岁时真没我高？”
许星言仔细看了看宋鲁，宋鲁在这个年纪中算高个子了，一米六还多，他回想了一下当年许诗晓描述的高度，猜测十二岁的纪托顶天一米四，于是格外肯定地点了点头：“真的。”
宋鲁若有所思地慢动作提起膝盖，大概觉着许星言说的有道理，跑到沙袋前，瞄准沙袋做了几组膝击。
汤姆拿着一册拍摄流程走到许星言身边，就像昨晚的事儿没发生过一样，格外自然地跟他对了流程。
剩下的都要到室外去拍了。
汤姆选了郊区影视城的一片草坪拍外景，孩子们穿上霍元甲同款长衫，个个都很兴奋。
就是宋鲁总时不时地瞄向他，许星言朝宋鲁抬抬下巴示意他有事说话，这孩子又啥也不说。
宋鲁这么看过来三个来回，许星言主动走过去，趁着休息小声问：“你是不是想去厕所不好意思跟导演说？”
“不是。”宋鲁犹犹豫豫，漆黑的瞳仁闪了闪，说，“校长，这么大的栏目组来咱们学校拍节目，纪托会不会来啊？”
没听说纪托要来。
许星言刚打算实话实说，一个稚嫩的声音忽地响起：“别傻了。”
小主持人走过来，抬手捋了捋额前的齐刘海，看着宋鲁道：“我也在娱乐圈，我最知道了，这些办培训学校的明星，学校开业那天他们都不一定会过来。拍这么个少儿节目，你还指望能看着纪托，美的你。”
宋鲁怔了怔，看了一眼许星言，吞吞吐吐对小主持道：“那不一样，我们许校长和纪托私下关系好。”
“谁说的？”主持人呛道。
宋鲁脸都憋红了：“英俊老师说的。”
主持人叹了口气，拢起手贴在宋鲁耳边：“你们校长就是吹牛，都是套路你的，他可能压根儿不认识纪托。”
小姑娘，你这么大声说悄悄话有什么意义啊。
许星言掏出手机，想给纪托打电话喊他来撑场。
号码摁好了就差一个绿键拨出，又想起纪托昨晚才犯了病，今天肯定正在训练馆拼命消耗体力呢。
最终，许星言揣回去手机，朝着小主持人笑了笑：“是啊，我就是吹牛。”
一阵风吹来，小主持人的刘海唰地被风改成中分，她顶着中分刘海儿望着许星言身后，一脸不可置信地张开嘴：“哇！”
哇什么哇啊，许星言回过头——哇！
纪托穿着一身白色运动服，一束阳光映在那张白得反光的脸上，纪托望向他，笑出两个酒窝，客客气气道：“许校长。”
许星言咧了咧嘴角。
最低能耗状态的大脑促使两条腿动起来迎上去，然后……莫名其妙地朝纪托伸出去一只手。
纪托握住他的手，声音压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鸡汤喝了么？”
“喝了……”迟了些，许星言补充道，“很好喝……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问明年的采购合作方？”纪托用正常音量说了一句专门掩人耳目的话，然后转身，迈出了脚步。
许星言跟上纪托走到离摄影基地稍远的位置。
纪托转回来，抬起手指了一个方向：“左数第三棵树后，我在那儿站了十分钟。”
许星言：“啊？”
“那个位置能听见你和那小丫头说话——我挑的出场时机是不是很恰当？”
许星言瞄了眼纪托，天这么晒，那棵树还是一棵椰树，树下没有树荫，纪托头发都被汗打透了。
“品牌方虽然今年刚进入市场，但质量和性价比都不。”纪托忽然道。
这怎么又演起来了。
许星言抬起头，从纪托琥珀色的瞳仁里看见走过来的宋鲁和小主持人，当即再次握住纪托的手：“纪先生费心了。”
“还是许校长辛苦。”纪托说。
许星言转过身。
那小主持人对宋鲁道：“我说什么来着，这么客套，纪托跟他不熟。”
谁说的，谁说不熟。
熟到插第一下就能找到前列腺……
许星言两手抱住头挠了两把头发：操？你他妈在想什么？做人怎么可以这么饥渴？
站他身边的纪托压着声音问：“你怎么了？”
“我突发恶疾。”
他说完，心虚得不敢朝纪托脸上看，蹦起来往前走。
实在慌的要上天，又不想被纪托看出来他要上天，许星言拐了弯跟上宋鲁。
小主持人正在录串场词，正拍摄的这一段没有宋鲁的部分，宋鲁躲进遮阳棚里休息。
宋鲁坐在小马扎上，许星言蹲下来，没话找话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宋鲁：“我还能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