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满江带着大斌从大巴车后门回到车上。
老四神色不大高兴地跟在两人后面,从兜里掏出一根皮筋,将自己的长头发绑成一个马尾。
董满江走到许星言面前,弯下腰,一把撕掉他脸上的胶带。
“你一会儿就上路了,我跟你从头讲讲吧。”董满江仰起头,盯着飞进车里的一只飞虫。
“一晃这么快,十年了。十年前,你弟去探视了王辰龙。我害怕王辰龙真说出点什么,吓得天天睡不着觉。”董满江叹了口气,摸上自己左手手腕的佛珠,“我没办法,就弄死了你弟。”
弄死了你弟。
许诗晓不是自杀。
许星言睁着眼睛,恍惚间又听见了许诗晓的声音。
“哥,我今天救了一个小孩儿。那孩子说自己十二岁了。”
“他问我叫什么名字,我说我叫许星言。”
“……万一我死了,他们就会来找你报恩。没人对你好,我死都不瞑目。”
“哥,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
“哥……”
见到许诗晓尸体时的绝望与愤怒再一次在许星言身体里鲜明起来。
他那天晚上一宿没睡。
他本来可以等到许诗晓回家,而不是只等到许诗晓的尸体。
“弄死了他弟?”大斌搭话。
“我还以为他弟是自杀呢。”老四道。
董满江:“诗晓重度抑郁症,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自杀。”
“我怕许诗晓跟你也说过王辰龙是顶罪,所以我也想弄死你。但我哥说,双胞胎一前一后自杀容易让人起疑。我哥把那个录像给了祝长坤。让他给你看个开头,假装那是你弟的录像,把你放到身边儿监视着你。”
“没想到你真的不知道。许诗晓怕连累你,一个字也没告诉过你。”
董满江将自己两只手摊开,里里外外看了看,“我啊,这双手生的好,没有疤也没有痣,王辰龙那双手也是。录像里露出了我的手,别人根本看不出不是王辰龙。王辰龙的傻子女儿杀了人,我帮着处理了,王辰龙不可能出卖我。谁也没有任何证据,谁也定不了我的罪……”
“你强暴儿童的证据可能确实没有。”纪托忽然打断他,“但我家里有你和纪澜的合影。”
“我父母是一对毒鬼,你二十年前就开了那个处理厂。”
大斌在这时候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你卖掉本该被销毁的毒品,那么自信没有留下痕迹么?”纪托盯紧董满江,一字一顿,“你逃不了。”
董满江后退一步,劈手从老四手中夺过斧子,攥紧斧子走到纪托面前:“逃不掉的是你!”
许星言屏住了呼吸,喊不出声。
那块碎玻璃去了哪儿?
他明明给了纪托……
纪托应该早用玻璃片划开绳子……
遇上了什么问题?
弄掉了玻璃片?
手指受伤使不上力气?
各种各样的疑问几乎挤碎许星言的脑袋。
斧子开刃那一头堪堪停在纪托肩膀上,闪着银光的刃挨到了纪托的肉。
纪托挣开绳子,一手攥住斧把,另一只手握拳挥向董满江的太阳穴——
一秒钟在许星言眼前变得极慢。
所有细小的颗粒都被他看进眼里。
昏黄的灯照亮细小的灰尘。
董满江双眼翻出眼白,身子一矮,膝盖先折下去磕到地上,而后才一脑袋栽下去。
那一刻,许星言隐约明白了什么,但紧接着,他的想法被打断。
老四反应极快——看见董满江倒下,没有趁机偷袭纪托,反而抄起后座放着的一块木板,毫不犹豫地照大斌的后脑勺儿拍过去!
木板在大斌脑袋上断成两截,一块小的掉了下去,那块大的还在老四手上抓着。
倒下去的大斌恰好被地上的董满江绊住。
老四趁机又瞄着大斌的头砸下去,车里只剩“砰砰”的响声,直到大斌完全没了动静儿。
满车的血腥味。
大斌的脑袋宛如一个破开的血葫芦。
“这儿没斌哥的事儿了。”老四的皮筋断了,他蹲在地上,用带血的手撩开自己乱蓬蓬的长发,仰头看着纪托,呼哧带喘地说道,“姓董的老头我也帮你善后,你把钱都付给我一个人就行……”
纪托摘掉身上的绳子,站起来看着老四:“谢谢,我不需要。”
纪托个子太高,站起来几乎顶到车顶,斜上方的光被遮住,只能照到纪托的半张脸。
“不需要?”
“你什么意思?”老四的吐沫星儿划着弧落下。
蹲地上仰头看纪托的老四此刻远不如纪托像坏人。
“我弄死你!”老四嚎了一声扑向纪托。
他大概满心思只有钱,想钱想疯了,忘记了纪托是一名职业格斗运动员,并且还是TAS现任中量级冠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