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振指了指一旁的长椅:“去坐会儿?”
纪托走过去,坐在长椅上。
林振站在他面前。
他睁开眼,指挥林振:“靠左边一点。”
林振不明所以地往左边挪了一步——正好帮纪托挡住落他脸上的那一撮儿阳光。
纪托慢慢吸了一口有阳光味的空气,问:“你要说什么?”
“你还记得那个三角眼吗?”
“哪个三角眼?”
林振:“五年前的连环凶杀案的凶手。你打他的时候,我拦着你,说再打就防卫过当了。”
纪托阖着眼睛仰在长椅上,抻了个懒腰:“没印象。”
林振:“你问我,怎样才是正当防卫。我那时告诉过你,一下打死才算正当防卫。”
纪托没有动,神情闲适地晒着太阳。
“双向行车记录仪里的车内画面我看了,”林振停顿片刻,又道,“偏偏在董满江要杀你时,你刚好割断了绳子?”
纪托安静两三秒钟,耸了一下肩:“我有上天偏爱,老天爱笨小孩。”
林振:“董满江犯的事儿都是二十年前的事,就算有他的口供认罪,找不到物证……你是不是怕判不了他死刑,所以亲手弄死他?”
纪托睁开眼,注视着林振,片刻后,他抬了抬下巴指向输液管:“我回血了。”
血液顺着输液管缓慢回流,林振吓一跳,唰地重新举起手臂。
“别阴谋论,林警官。”纪托道。
林振看了他一会儿,笑起来:“你们专业格斗运动员进行比赛都是刻意避开对手要害的?”
“行业机密。”
纪托起身站起来,从林振手中接过输液袋,“我回病房了。”
他朝着住院部的门走过去,林振在他身后道:“纪托,这种事做一次就够,下次可能不会有这样的好运。”
纪托没回头,抬起那只没吊水的水挥了挥。
董满江死后,警方在他捐钱盖的寺庙里挖出了几根腐化严重的白骨。
经过二十年,尸体大部分已经在土壤中分解,只剩下这几根骨头。
警方将骨殖进行DNA比对,确认就是二十年前邻村失踪的混混李八百。
王辰龙带王宁宁主动去警局自首了。
祝长坤被爆出是当年性侵儿童的武术学校的会计。
虽然暂时还没证明他也是包庇董满江的一员,但警方突然收到祝长坤五年来多项违法事件的证据文件——
俱乐部压榨成员签订违规合同、乾坤之图旗下运动员在备赛期使用兴奋剂、俱乐部偷税漏税、向相关赛事裁判行贿……
祝长坤被警察带走的新闻上了热搜。
各大国内外赛事怕沾上腥儿,纷纷公开表态将乾坤之图拉入黑名单,限期拒绝乾坤之图旗下运动员。
热搜前几条几乎全部被乾坤之图霸占。
病房里。
纪托坐在窗台前摆弄着手机。
许星言清了清嗓子,出声道:“行了,别再买热搜了。”
纪托回头看了他一眼,扣下手机,手肘搭在窗台,托着下巴望向他。
阳光很足,许星言猜他可能在进行光合作用。
许星言朝他招了招手,他起身,溜溜地到许星言病床旁边,碰瓷似的一脑袋拱在他胸口。
“当心,你脑壳还没拆线呢。”许星言道。
纪托侧着身和他挤在一张病床,挨着他腻歪了一会儿,呼吸渐渐变缓。
许星言没打扰他小憩,掀开被子去了另一张床上。
护士穿的布鞋走路声音很小,被电视机里的新闻轻而易举地盖了过去。
许星言朝护士笑了笑,没出声。
他在一旁静静观察着,靠窗的病床上,纪托不能压到骨折那一侧肋骨,所以侧躺时只能向内侧靠。
护士大概是想伸手拍纪托肩膀,刚弯腰伸出手,护士的手离纪托还有一段距离,纪托倏地回过头。
护士讪讪收回手:“患者,该照红外线灯了。”
纪托脸上那种本能的警惕一瞬间舒缓成友善。
许星言的笑意却僵在脸上。
格斗运动员最基本的反应速度与警惕。
他闭上眼,回想在医院看到许诗晓的尸体时。
他还清晰地记得医生诊断的结果。
两侧血胸、胸腹部多处脏器破裂失血过多……
诗晓的死亡原因符合高处坠落。
诗晓也拥有同样的警惕,单凭董满江,真能把诗晓从八楼推下去?
理疗灯架在窗口附近,纪托可能被灯烤得热了,抬手推开了窗。
“我冷。”许星言开口,“别开窗。”
纪托回过头:“感冒了吗?天这么热你冷?”
许星言摇摇头:“烤你的。”
纪托转回头去。
十分钟后,许星言放轻动作下床,站到纪托身后,蓦地伸手推向纪托后背。
使了劲的,纪托被他推得一踉跄,睁圆眼睛看回来:“怎么了?”
“我推不动你。”许星言喃喃道,“董满江能推的动诗晓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