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言晚上到家犯了懒，不想做饭。饿得厉害，不想等纪大厨忙活两小时。他想起曾经答应请纪托吃饭，于是兴致勃勃把纪托带到之前提过的那家餐厅。
餐厅包厢里。
纪托问他为什么突然想在外面吃，他诚实道：“犯懒啊，以前也偶尔不想做饭，只是没跟你说……”
纪托放下筷子：“你为什么不说？”
觉着纪托问的阴阳怪气戗毛戗刺。
许星言对着他呛回去：“我没说的事儿多了！以前陪你去训练馆那阵儿我就总想捡馆里的瓶子，怕你嫌我丢人，忍着没捡，也不敢问你……”
纪托：“我站桌上车上沙发上，你会嫌我丢人吗？”
许星言挑起眉：“当然会啊。”
纪托整个人瞬间蔫了。
许星言乘胜追击：“刹车失灵那会儿，你糊弄我前面有避险车道，让我跳绿化带，前面有吗？前面是下坡！你就没想过你死了我怎么办？这世上长酒窝的人多了，你死了我第二天就能找一个酒窝比你甜的！”
“不可能！”纪托梗起脖子，“我外公说过，没人比我长得甜！”
话音未落，服务员端着菜碟进来了。
纪托还张牙舞爪地指着自己的酒窝，扭头看见服务员，五官归位，坐直了些。
这场景太崩坏了。
——作为一个综合格斗运动员的纪托，对外营销一直都是“我从来不觉得我好看”、“我觉着a运动员长得好不好看不重要，打得好看才重要”，这下倒好，直接变成了小甜妹。
看得出这服务员在忍笑，盘子都“吱吱嘎嘎”发抖了。服务员全程一脸“我们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论多好笑都不会笑，除非忍不住”的表情。
放下盘子临着要出去，服务员轻咳一声掩饰尴尬，鞠了一躬：“请慢用。”
这段插曲过去，许星言开口：“我怎么可能嫌你丢人。”
说完，自己没忍住笑了。
纪托望着他：“还有没告诉过我的么？”
许星言眯了眯眼睛：“有。”
“老子最讨厌趴着，你总喜欢让我趴着，你那点儿水平弄得可遭罪，我还看不见你的脸，烦死了！”
“后来你不是叫得可欢了！”纪托说。
后什么来后来。
医生说他脑震荡最后等头晕不适恶心症状完全消失后再过性生活，他俩上一次切磋还是两个月前！
可能纪托也同时想到这个问题，包厢里的空气一下子变微妙了。
许星言低下头，端起勺子喝了一口面前的菌汤，吹了吹送进嘴，“好喝”两字占满脑袋，他立即又舀起一勺，板着脸送到纪托唇边：“你尝这个。”
纪托张开嘴，喝掉那口汤，半天没说话，忽然道：“明天我熬给你。”
紫檀湾家里一楼客厅的窗台上摆着一排透明的玻璃花瓶。
每一支花瓶里都装满了石头。
纪托捡的。
纪托刚撤固定架那阵儿，做不了剧烈运动，早上不能跑步，只是散散步，散步回来每次都捡回一兜儿小石头。
晚上，他们照例窝在客厅沙发上看投影。
纪托挑的电影。电影标签是励志类拳击题材电影。
许星言本以为是一部主角刻苦训练成为冠军的电影，没想到猜对了前半部分，却没猜对电影结尾。
主角在比赛中伤到脊椎全身瘫痪，求教练协助自己自杀，最终教练同意。
主角最后说的台词让许星言挺动容的。
“我实现了梦想，得到过冠军，拥有过一直追求的生活，现在我没有遗憾，我不想在病床上躺完后半生。”
电影片尾曲唱完，许星言朝纪托脸上看了一眼。看纪托的表情，应该是不喜欢这个结尾。
纪托双手抱在胸前：“这是什么励志电影。”
许星言想了想，说：“前半部分不挺励志的么，再说，我觉得主角的选择没问题。”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激到纪托，纪托扔下抱枕站在沙发上低头看他：“许星言，你这么欺负我，以后我要比你先死掉！”
许星言有点懵，不知纪托怎么拐的这么远，仰着头问：“你今天忘吃药了吧？”
还真是。
纪托去吃了躁期的药，自己关书房里生了半小时，才回卧室爬上床。
许星言没睡着，闭着眼睛在想纪托突然吵吵要比他先死掉的理由。
他说主角的选择没有问题。
而主角选择了自杀。
他并没深想，只是以观众角度觉得电影里主角做出的选择完全合理。
他忘了，纪托对这件事格外敏感。
他那样说，多半是触及了纪托的不安感。
许星言闭着眼，专心致志地琢磨着说什么哄一哄纪托。
枕边的纪托大概以为他睡着了，慢慢地靠过来，小声地轻轻道：“我还是不要比你先死掉了。”
许星言愣了愣，闭紧眼睛没有睁开。
有点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