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言的脚踝韧带好利索了。
纪托的肋骨骨裂也完全痊愈,下周恢复正常的训练强度。
周日,纪托陪他一起去天使福利院。
张婧婧一见他,“哇”一嗓子嚎起来。
吓了许星言一大跳,忙问她怎么了。
小姑娘哭得眼睛成一条缝,抽噎道:“我……我不该看那个大伯可怜就推你,你肯定不是缘故打他……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
许星言没说自己是因为受伤才没法儿过来,弯下腰,视线与张婧婧齐平:“不是你说的要跟我绝交么?”
张婧婧摇摇头:“我那天看见院门口有人吃雪糕,我想吃。我想起来每次你在,就算我不好意思说,你也会知道我想吃,你两个月不来看我,我以为你真不理我了……”
许星言拍了拍张婧婧的发顶:“不理你还送你滑板?”
张婧婧抬起手臂蹭了蹭眼泪:“我滑得可好了!”
她转身,跑向屋里,过会儿抱出来滑板往门口一放,踩上去滑到许星言面前。
院里的大树下,满头白发的方黎坐在轮椅上,仰头接住从枝杈缝隙漏下来的细碎阳光。
贴着福利院小楼墙角种了一排花,已经长到小腿高度,结出的粉花小小的,风一吹,淡香充盈整个小院。
许星言望着小楼发呆。
裤兜里的手机忽地震动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人名,赶忙儿又把手机揣回兜里。
站在他左边的纪托清了一下嗓子,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许星言揉了揉纠起的眉头,看向纪托,实话实话:“石济打电话,就是你给我找的那个康复师,他催我去针灸。”
他没伤到脚踝韧带那时,石济就催他去针灸。
想去,不敢去。
要是第一次被催的时候硬着头皮气冲斗牛进针灸馆,可能就没那么害怕了,越拖延心理压力越大,越不敢去。
纪托似乎看明白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开口道:“我陪你去。到那儿让针灸师检查检查,扎一针试试,接受不了我们就撤。”
扎一针。
许星言脑中那块沉甸甸的石头瞬间轻成棉花,扎一针这个提议好啊,没有扎一身那么大的心理压力。
两人离开福利院,到了石济介绍的中医馆针灸诊室。
诊室里那床光是看着就让许星言不舒服,床边一个立式大台灯,床架得格外高,窄得瘦溜一条,感觉躺上去一不留神就得摔下来。
针灸师说从石济那儿知道他腿伤的情况,额外跟他确认了几句。
许星言处在这个环境,心里格外紧张,说话磕磕绊绊,都是旁边的纪托帮他补充。
什么“阴天下雨腿会疼”、“平时跑五百米也会腿疼”、“抬太久也疼”。
当针灸师一本正经地询问具体是如何“抬太久”,许星言突然反应到自己的腿抬起来的情况基本出现在晚上和床上,着急忙慌打岔搪塞过去了。
治疗环节来了。
许星言趴在诊疗床上,不光体会到这床的窄,还觉着周围泛凉气。
他咬了咬牙,默念“就扎一针就扎一针”、“不行就跑不行就跑”。
趴着的姿势看不见针灸师落针,只能看见坐在他脑袋旁边的纪托。
落针那一下,许星言吓得屏住了呼吸,皮肤表面要命的敏锐,但那感觉不疼,只有些酸胀。
他本来也不是怕疼。
因为每一下都不疼,导致任何酸麻胀或者微小接触一律被他认知成针灸师又落下一针。
联想到针钻着扎在穴位的画面,他简直要抽筋。
纪托压过来,凑到他耳边:“我也想回答分手时,你问我的那个问题。”
老实说,许星言紧张过度,听是听见了,情绪已经全被晕针恐惧感占满。
“我对许诗晓只有崇拜、感激。”纪托放慢语速,“我爱你,只爱你。从头到尾,由始至终。”
从头到尾,由始至终。
像一把砍刀劈下,蛮横地斩断他的晕针恐惧。
许星言认认真真考虑了一下,说:“可是我还活着呢。你是为了听起来更感人,才说的好像咱俩已经嘎了吗?”
纪托看着他,被定住似的怔了一会儿,缓慢恢复面表情:“我做了两个月心理建设说出来,你的关注点在我们嘎没嘎?”
扎完了。
针灸师给他盖了被子,起身关上床边的台灯,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和纪托。
纪托看起来明显不高兴。
“你忘了,”许星言费劲巴力地伸出手臂,展示自己手臂内侧的疤痕,“缝这个伤口时你用过类似的招儿转移我注意力,用过的招数,哪能次次管用。”
纪托狠狠吐了一口气。
——许星言感觉不拦着点,这人会咬碎他面前的空气。
他清了清嗓子,尝试缓和气氛:“针灸师说得连着一个月,你明天还陪我来么?”
纪托冷着脸瞥他:“陪,一个月天天都陪。”
“……你真好。”许星言顺着毛捋顺道。
本来以为纪托这点小情绪就算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