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托像是预知到了什么,黏他黏得厉害,抱着他的腰,半夜睡着都不撒手。
这么睡实在是热,许星言抽了纪托两巴掌,把他抽得哼哼唧唧地松开了手。
没一会儿,纪托又伸手找过来,许星言只好匀了一条胳膊给他搂。
手机屏亮了——卢彬给他发来航班信息,机票是上午的,他早上就得走。
惦记着时间,许星言这一宿也没睡得太实,不到五点就醒了。
睁眼一看,纪托快被他挤到墙上去了,侧着身,看上去很努力地让自己少占地方。
幸好纪托睡眠质量好,这样也没有要醒的意思,就是不知道这小子梦见了什么,在他的注视下,动了动唇。
那对酒窝随着纪托嚼空气而露了出来。
许星言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纪托唇角的酒窝。
“之后这段时间可能很难。但总会过去的,坚持一下。”
俱乐部不远处有一座清真寺,早上五点就开始宣礼,声音随着晨光一起传进来。
许星言不喜欢这种氛围。
感觉就连眼前丝缕的晨光都在帮着煽情。
他撑着床,小心翼翼地坐起来。
单人床发出一声轻响。
许星言屏住呼吸,有预感一样回过头。
纪托果然在他的视线中慢慢睁眼。
目光相碰,纪托的眼神先是迷茫,又变得有些措。
“别走。”纪托说。
真不经夸。
许星言有点奈,刚才还寻思你睡眠质量好不会醒呢。
他笑了笑,伸手盖上纪托的额头,往下捋,试图合上纪托的眼睛:“睡你的。”
做完这个动作,忽然想到这很像武侠片里给死不瞑目的人合上眼皮。
纪托拍开他的手,直接坐了起来:“你要去哪儿?”
许星言偏偏在这时候想起小学时背诵过的朱自清的《背影。
他清了清嗓子,攥住纪托的手,尽可能真挚地凝视纪托的眼睛:“我买几个橘子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纪托呆滞了几秒,显然听出了他背课文,转过身面向墙,扯着被子一把蒙上头:“神经病。”
“切,我还没嫌你呢。”许星言嘟囔道。
他穿好衣服,走到门口,想再回头看纪托一眼,忍住了。
——眼眶发烫,他怕自己控制不住哭出来。
一楼训练馆里,已经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在跳绳热身了。
靠墙摆放的人形拳桩比许星言还高。
许星言绕过拳桩,往前走了几步,停住脚,忽然一个助跑冲回来,抬腿照着拳桩脑袋扫过去。
“咚”一声,拳桩被他扫得晃晃悠悠。
不过这一腿没他想象中踢得那么高,只扫到了人形拳桩的肩膀。
跳绳的小伙子停下来,朝他吹了个口哨,稀稀拉拉鼓了鼓掌。
许星言朝那些小伙子笑了笑,转身走出俱乐部大门——一瘸一拐走的。
腿实在是不给力。踢这么一下,半天缓不过来。
走出几百米,又回过头望向Cht俱乐部。
他想起自己打算去烂尾楼自杀的那天了,那天也是这样回头看着乾坤之图训练馆。
就说吧,去死这事儿得抓紧。
一旦拖拖拉拉,就不想死了。
许诗晓有一段时间特别暴躁,天天和他吵,那阵儿许星言翻了许多心理方面的书。
弗洛伊德说,人现在的目标是因为过去而产生的。
阿德勒说,哪有那么多过去,目标就是目标,人是先有了目标,才会为它去找理由。
许星言以前赞同弗洛伊德,因为法摆脱过去,所以他才想死。
但他现在忽然又赞同阿德勒了——他不想死了。他有了活下去的理由。
飞机落回交露城北国际机场。
一下飞机,熟悉的潮气扑面而来,许星言心神一荡。
许星言一向觉着城北国际机场丑。
丑在天花板上一条条倒垂下来的白色钢条。
钢条还是削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