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
许星言以前没少来这屋。
刑警为了保护线人的安全,做戏做足,都得把他带进来走一遭。
但以前他都是刚进这屋,就有人解开他的手铐,过会儿还能给他买杯奶茶,要是赶上饭点儿,他的盒饭里说不准还会多出一根鸡腿。
现在别说鸡腿,手铐都没人解。
林振坐在他对面,拍桌子厉声问:“那九十万到底在哪儿!你用那笔钱干什么了!”
许星言抬起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脑袋被林振吼得嗡嗡响。
“花了。”他回答。
“花在哪儿了?”林振又吼。
“吃了,喝了,嫖了,赌了。”许星言抬眼看他,“行了吧?”
“许星言!”
林振又拍了一下桌子。
桌上纸杯里的水都晃出来了。
能看出林振是真的生气,腮帮子鼓起一大坨,像个吃饭的仓鼠。
许星言明白,林振是看在许诗晓的面子上,才让他当线人,还给他那么多活干。
但这个世界上就是有林振这种人——做好事,招人烦。
许星言耸了耸肩,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朝林振招了招:“你小点声,天天火气这么大,以后岁数大了容易脑溢血。”
林振僵了僵,坐下来:“怎么回事,你跟我说。”
许星言笑了:“林振,我知道你想帮我,也知道你这些年一直在帮我。”顿了顿又补上,“谢谢啊。”
林振皱着眉紧盯着他,片刻后,再次握起拳头:“你知道个屁!”
说完,扭头走出审讯室。
他在审讯室等了一阵儿,又进来一个年轻刑警。
许星言告诉对方,当时刘攀想弄死他。
但那片空地没监控,刘攀带的那几个人又一口咬定他们就是去机场找许星言要个说法。
加上警察赶到时,是他把所有人打趴下了。
没有一点儿证据可以证明刘攀杀人未遂。
只是没想到,刘攀年轻时打群架打死人的事儿被翻了出来,最后,加上行贿那一码,刘攀被判了十五年。
许星言被判了四年。
真正的监狱比许星言看的电影里的条件好很多。
电影里的监狱总有阴间滤镜,黑乎乎的,实际上监舍里亮得不行,晚上也开着灯,压根儿没有黑的时候。
踩缝纫机倒是真的。
五点起床,收拾收拾集合,吃完早饭就得去踩,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风雨阻地踩。
中午吃饭能吃个六七分饱,剩下的靠喝汤,海带汤、白菜汤、萝卜汤。节假日可能给加个荤菜。
晚上七点收工,可以回寝室看电视。
一个寝室二十个人,只有一台电视机。
许星言因为抢电视机和舍友打起来过两次。
一次是看TAS直播,列昂尼德的比赛,他没打过舍友,也就没抢着电视。
另一次还是看TAS直播,纪托的比赛。
和李佑宇那场比赛时隔了九个月,许星言进来都半年了。
这次许星言先抓到宿舍舍长,把老大打服了,成功抢到了电视机。
电视屏幕上,纪托从选手通道走出来。
许星言以为自己挨揍太多,被打的眼睛花,凑到电视旁边,发现纪托真的是走出来的,没有跑出来躲通道两边的观众。
甚至观众伸手摸纪托的肩膀和头发,他也不再躲闪。
走在八角笼前站定,纪托抬起两只手交叠在胸前,闭上眼双手拍了拍自己的手臂,而后脱掉上衣。
监仓里面没有手机,也没法提前看战卡,许星言也不知道纪托对手是谁。
那位对手出场之前,整个体育馆忽然熄了灯。
——全场熄灯是TAS赛事对冠军才有的特殊礼遇。
果然,观众集体起立,列昂尼德的标志性背景音乐响了起来。
许星言皱起了眉。
——奇迹没有出现。
纪托在第二回合被列昂尼德裸绞降服。
主持人上台递麦,列昂尼德说着感谢现场观众的话。
镜头切到远景,看得出体育馆场地很大,观众席坐满了,两三万人绝对有。
列昂尼德接受采访时,许星言一直盯着屏幕角落里的纪托。
纪托一侧眉弓被打出了开口,半边脸上都是血。队友上来扶他,他看了看队友,抓着队友的手站起身。
许星言知道纪托现在的感受。
身上疼,脑子晕,输了又丢人。
别人上来询问,还要友好地说自己没事。
这个时候就应该让纪托自己待一会儿,谁也别去招他。
“要钱不要命啊。”宿舍舍长看着电视说道。
许星言回头看了眼舍长。
倒是提醒了他。
不知道TAS现在给纪托的出场费是什么价位,但因为对手是列昂尼德,纪托的出场费会也比平时翻几番,加上还有门票分成。
比赛结束,许星言心里拧劲儿,怎么都睡不着,拿着烟藏到洗刷间监控死角去抽。
烟还是林振送来的。
十点要求统一睡觉,但管得没那么严。
一根烟抽完,他听见门口响起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两个男人走出拐角,站到他面前。
这两人长得还挺像,都是一双绿豆眼,只不过一个高一个矮。
高的那个说:“早觉着像你,没想到啊,会在里面见着你!”
矮的点点头:“省的我们兄弟俩出去再找你了!”
这两人长得太喜感,台词也十分复古,许星言不小心乐了出来:“你们哪位?”
矮的差点跳起来,脸憋成酱紫色,伸手指着许星言:“别装蒜!要不是你,我俩能被抓进来?”
许星言压了压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给点提醒,地点?人物?”
高个说道:“露院附属小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