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星言没走成。
因为纪托转身就抱着膝盖坐进了行李箱里,一副可怜得活不起了的样,脸上清清楚楚写着“走可以但是得带着我”。
这事儿之后,他们俩进入了冷战期。
他不搭理纪托,纪托也不搭理谁。
遇上非得说话的情况,比如训练时他发现纪托哪个动作有毛病,就靠微信打字告诉他。
发语音都不行。
训练馆的薄屏电视是专门看比赛用的,平时也不关,播个新闻什么的,大家休息时会坐在屏幕前看一会儿。
——新闻正在播报丈夫打伤妻子,因故意伤害罪被判刑。
一个陪练仰头喝光最后一口汽水,评论道:“家暴的都是王八蛋。”
许星言非常计较当时纪托想打他的那一耳光,大声附和:“王八蛋!”
身后响起“嘎吱”声,许星言回头看去。
纪托把手里的矿泉水瓶捏成了一束,扫了他一眼,而后看向电视屏幕。
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半分钟后,许星言恍然大悟:他什么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我?
他确实打了纪托一耳光,之前还一拳打昏过纪托……
陪练觉出气氛不对,打开电视上安装的TASapp,随手点开往期比赛。
刚好是纪托的比赛,第一回合还没结束,对手就被纪托压到笼网打到头都抱不住。
如此速胜引得观众席呐喊不停,纪托站在八角笼中央,抬起右臂用食指比了一个“1”。
这是纪托庆祝胜利的标志性动作。
傍晚七点,训练结束。
许星言对着更衣柜柜门犯了难。
身上这件速干衣肩的位置有点箍,加上出汗,半天没把它脱下去,还被它结结实实蒙住了头。
和速干衣斗智斗勇了一分钟,右手手臂又突然抽了筋。
都怪他非得拿上手靶进擂台去跟纪托比划,隔着手靶也快被震出内伤。
脚步声渐近。
隔着黑乎乎的速干衣,许星言看见门口的人影:“我操言哥!你像个噬魂兽似的,干啥呢?”
听声音听出来是平时挺喜欢笑的那个陪练。
许星言凭着模模糊糊的视野,躬下腰朝着对方端起手臂伸过去:“衣服卡住了,搭把手拽一下。”
在这个伸展姿势下,胳膊都快举麻了,衣服终于被人摘了下去。
“谢谢……”看清楚是谁帮的忙,他差点把字儿咬碎。
和纪托对视了一秒,许星言直起腰,头一撇,顺着往下哼儿歌:“谢谢你,因为有你,把幸福传递。听我说谢谢你……”
开玩笑!
他不可能先跟纪托说话!
许星言换好衣服,发现纪托还在他旁边站着,正打算目不斜视地绕过去,刚走到人家身侧,忽然被对方拎住了后脖颈儿。
许星言被拽了个趔趄,强忍住说话的冲动,铆足劲儿瞪过去。
纪托没搭理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贴到他耳边。
“他身体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
是上次男科医院那位老专家的声音。
“……基本可以确定是心理问题。我先给他开一些辅助的药物,虽然说心病还需要找到根结所在,但药物也很重要,不要对药物产生排斥感。市面上有些违规的三产品妖魔化了药物,它就是单纯治疗男子阴茎勃起功能障碍的药。”
之后是纪托的声音:“麻烦您了。”
许星言抿了抿唇,推开纪托。
他今天开车来的。小电动昨晚忘充电了。
早上出门的时候,纪托可能以为自己今天可以坐他的车去训练馆,自觉绕到副驾驶那一侧。
许星言故意等着纪托过来才一脚油门走人。
倒车镜里纪托一脸愕然地站在原地的样子,现在想想还能乐出来。
晚上也是各自开车,从训练馆回紫檀湾。
取消床上切磋之后,纪托就天天在书房里呆到二半夜。
也不知道在里面干什么。
医生开回来的药摆在橱柜最明显的位置,纪托摆的。
当然,许星言一粒也没吃。
他洗过澡,准备打一把消消乐就睡觉,忽然看见微信上有纪托发来的录音。
摁下播放,又听见那个老专家的声音:“药物不是说吃上就能让患者立刻勃起,但它能帮助患者更好地感知到刺激,促进快感产生……”
说的特别长,许星言听了十多分钟才听完。
他放下手机,盯着橱窗里的小蓝片愣神。
愣了足足几分钟,忽然站起来,走出卧室。
书房门关着,亮光顺着门缝四四方方渗出来。
许星言放轻脚步,走到门外,侧身把耳朵贴上门板,啥也没听见。
犹豫了一阵儿,握住门把手悄悄把门推开一道小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