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暗自得意，她很喜欢这样没脸没皮地跟人说笑，不用端着。
过了会儿，她好奇地问齐风：“咱们公司的同事都这么悠闲的吗？都不爱动的。周末宅在家里不会闷出病来吗？我那么多有趣的活动，每次想找他们一起去，结果都是呵呵呵。”
齐风摇摇手指，说：“非也，不是我们公司的同事这样，而是这个城市的调调就是这样，守着自己的小日子，悠闲地享受，不然怎么叫文艺的城市呢。所以你现在可以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吧，面对一些佛系的人，我很难没有暴脾气。我满腔热血、满怀希望想要做一些与众不同的事情，结果好像就我一个人在自嗨，他们还会背后说我龟毛。你永远想象不到他们面对激烈的市场竞争，是有多么淡定，好像竞争永远只是老板的事，他们只用做好分内事，领该领的工资。无论公司压力多大，老板都得为员工着想，要体谅他们的难处，不要逼他们做一些做不到的事情。”齐风叹了口气，罕见地表现出无奈。
“呵呵，你是在跟我吐槽做老板也很不容易吗？”
“不然呢？你真的以为我是奋斗不成，就可以回去继承亿万家产啊！对，我家里是挺有钱的，我和我弟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我家人叫我不要自己拼死拼活地干，应该学会让别人做事，自己坐着赚钱就行了，其实光靠我家的物业收租就已经一辈子不用愁。我弟就是这样做的，钱不愁花，比我小还先结婚生子了，人生赢家啊。但你知道他的苦恼是什么吗？他说他每天醒来都会问自己一遍，今天要干点什么好呢。你说讽不讽刺？我也喜欢钱呀，但我又怕变成一个废人，就好像打游戏，靠充钱买装备，还没打就已经胜了，那你到底享受了什么呢？所以我费劲巴拉地自己创业赚钱，这么多年，我做过很多事，我开过奶茶店、便利店、餐厅、做过网站，不夸张地说，我创业失败过十几次了，但那些都是我的经验，有了过去，才有了现在。你们眼里只看到我很有钱，但是看不到我要为投资人负责，我还要为银行贷款负责，一边赚钱，一边也负债。”
“当然了，我知道外界都觉得我富二代就是命好，感叹人生不公平。我也不解释，我家里有钱怎么了，那也是我的资源。我觉得，任何一个人，尽其所能去利用好他的资源，创造新的价值，才是对得起自己，不管他是先天性有钱，还是先天性聪明，还是先天性能干，不要浪费了这些资源。再说了，我也不是啃老，我家人给我投资，我给他们股份。我也和别人一样要努力工作，做不好也照样被人骂。”
白霜哈哈大笑，说：“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很想表现出一种同情，但我的资产不允许。只能说，我们不是同个世界的人，等我哪天也当了老板，再来同情你吧。”
“行，我看好你，有一天你也会做老板的。”
白霜突然想起来面试时还留了一个问题，问道：“该不会，你就是因为我不佛系才招我的吧？觉得我好玩？”
齐风鼻子里发出轻蔑的一声“哼”，说道：“你想多了。商人要是只讲情怀，早就死翘翘了。我招你，最主要的原因，是你有利用价值，别怪我太现实。你在一线城市打拼过，有能力有想法，撬得过来就撬，撬不过来我也没损失，何乐而不为呢。”
白霜在脑袋里琢磨了一下这话，龇牙笑道：“没事，我听着觉得你是在夸我！”
日子就那样渐渐过去了，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白霜渐渐适应了岛民们的云淡风轻，不再一惊一乍，学的像齐风一样圆滑。她在外面闹腾一阵，又回到室内安静一阵，这样的动静结合，也很平衡。
某个周一，她刚一上班，就跑到小伙伴们面前兴致勃勃说道：“我们办一个创意市集吧？我周末去逛了个小集市，还不错哦，就是小了点。咱们有那么多合作方，肯定能做出规模的。”
负责市场策划的同事李鑫说：“之前我们也有想过，但是有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盈利。我们怎么向摊主收费？高了的话，别人会觉得卖东西都不一定赚得到那么多钱，干嘛费那个事，低了的话我们又会亏本。以前也有其他公司组织过，但我们了解到大多是赔本赚吆喝。”
白霜问：“你有摆过摊吗？”
“我是没有啦，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卖，哈哈哈！”
“那好说，我们办一个不只是卖新东西的市集，也可以卖旧物，这样每个人都能卖点什么了。解决了这个问题，我们就更容易吸引大家来摆摊了。”
李鑫说：“我们之前粗略估算了一下，主要成本是场地费、物料费，就算有30个摊位，我们也要每个摊位收150元左右才能回本。很多人逛市集，就是凑个热闹，真正买的人很少，摊主们不会愿意花这个钱的。”
“是，但问题可能不在于收费高不高，而是为什么客人光看不买。我在台湾旅行时，也逛过不少创意市集，好的市集都有一个特点，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卖，有机稻米、手工果酱、手绘明信片，手工陶瓷，等等等等，有贵的，也有便宜的，你都想不到可能摊主还是一个名人，有一大票粉丝，这些就是特色。而且他们还定期举办，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每周几在哪里有什么市集，这就是黏性。咱们厦门呢，虽然市集是有的，比广州要好多了，但是主办方对摊位缺少引导和筛选，任由人家报名，多多益善，最后就导致摊位之间有很严重的同质化，都是些耳环、衣服、烤热狗什么的，卖这些多简单呀，但是没有特色，没人买也不奇怪。逛集嘛，逛的就是一个新鲜。咱们设置一些摊位要求和商品方向，做出特色来，有人买了，摊主们就不会吝啬一点摊位费了。再说了，多好的广告机会呀，他们能增加人气就已经很赚了。”
白霜说到兴奋时，不知不觉总会有一些奇葩小动作，此时她已然扭着屁股，一只脚交叉踮在另一只脚旁边，一手叉腰，一手摇着笔杆，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众人们看向她这边，憋着笑，她以为大家是默许了，得意地说：“怎么样怎么样，这想法很机智吧？”
背后传来一个声音：“行，就这么办。”
那声音吓了白霜一大跳，原来是齐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齐风对李鑫说：“找一个合适的场地，谈长期合作，每月举办一场，把价格压下来。另外，咱们自家的产品要多曝光，请咖啡师现场去冲咖啡，免费试喝。音乐、设计、布场都要出彩，越有趣越好。再物色一些优质的摊主，打造招牌摊位。”
白霜心里暗爽，这计划竟然这样就实现了。其实她一开始并没有抱太大希望，只是想给自己找多一个乐子而已。
李鑫的执行力很强，短短两周，就已经筹备妥当，白霜也协助设计好了物料。
齐风动用了很多资源，“厦日创意市集”的宣传软文在整个厦门都刷爆了，连他那些一向居于幕后的投资大佬们，也有两位携一家老小报名了摆摊。看来，市集果然是一个满足全民口味的IP。
市集举办当天，人气超出了预期。各种各样的特色小摊，又有齐风请来的乐队表演加持，热度持续了整个下午，期间甚至有电视台和报社来拍摄采访。
白霜把旅行照片和手绘作品印制成了纸卡画，在公司的文创品摊位上蹭了一个角落。她也不指望赚钱，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和路过的人们聊聊旅行故事，顺便给自己的公众号吸吸粉。
“白画师，小算盘打得不错呀，新增多少粉丝了？你交摊位费了吗？”齐风边说边自顾自地挑拣起纸卡画来。
“哎哟，谈什么钱呀！我刚也买了别人好多东西，对成交量也有贡献的好吧。”
“我来收保护费了，这几张卡通画，我拿去送人，谢啦！”齐风说着就大摇大摆地拿走了。
“卡通？……”白霜鄙夷地看着他离开，蹦出一句：“没文化真可怕。”
她远远瞅着，原来齐风是拿去送给两位投资人家里的小朋友，这进一步验证了她的观点：商人的殷勤，都是有目的的。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两位小朋友被逗得乐呵呵。
白霜又开始和路人聊起来，不少年轻人喜欢她的画，竟然还有人买她画的时候求签名，这可让她乐到心坎里去了。
齐风远远地冲她招手，叫她过去。原来是他在小朋友们面前给那些画瞎编故事，不料被小朋友们的“十万个为什么”追问到编不下去了，只好推出作者来挡锅。
其中一位小朋友的爸爸看白霜很会哄小孩，便问孩子：“你想不想请阿姨签个名呀？这可是她画的哦。”
白霜瞬间被那声“阿姨”扎心了。
小朋友自然“好呀好呀”，递过画卡来。
还是孩子妈心思细腻，拍了一下孩子爸，纠正道：“怎么说话呢，人家姑娘那么年轻，要叫姐姐。”
市集圆满结束了，齐风请大家去海边吃烧烤，犒劳大家这阵子的辛苦。
这是白霜来厦门后，大伙儿第一次这么人齐地聚在一起嗨皮，她很开心。不知不觉，她对厦门开始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同事们也很放得开，个个仿佛被解除了封印，大嗓门、八卦、吐槽、打闹，奔放得完全不像往日。有酒有肉，也要有故事才行，大家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白霜对这种游戏是瑟瑟发抖的，只祈祷啤酒瓶口不要对准自己。躲过了几劫后，她已经看出了同事们的重口味，都是有毒的人。她心里已经想好了，要是轮到她，就直接喝。
一开始，大家逮着机会就报复平日里折磨他们的齐风，只要轮到他，也不管游戏规则只允许提一个问题了，纷纷群起而攻之，开始调侃他的“九九八十一个女朋友”。
“上次来公司找你的女生是谁？”
“有次我在西堤的酒吧见到你和一位性感小姐姐在一起哦，什么故事？”
“你成天应酬，全厦门的夜总会都有会员啦！”
“从周一到周日，车里都坐着不同的妹子。”
大家一个个越说越起劲，关键还说的有模有样。
白霜低调地啃着蔬菜串，一边乐呵一边默默看他们装逼。
齐风也不生气，还笑呵呵地应和：“你们这群人真庸俗！我就是单纯地欣赏美女，欣赏，懂不懂？这么说吧，一位美女就好像一件艺术作品，我看一眼就知道三围、体重、性格、是不是单身、喜欢什么。这个是实力来的，你们真心羡慕不来，哈哈哈！”
财务小姐姐脱口而出：“那你欣赏一下白霜看看。”
白霜冷不丁被拎出来，吓得赶忙缩成一团。
“为什么是我？”
“因为其他单身的女生都已经被说过了。”
白霜连连摆手，说道：“不了不了，我不是什么美女，我三围不好，性格也不好，请当我是空气，忽略忽略，求各位放过！”
齐风露出奸邪的笑，说：“这样吧，我委婉一点评价，保证你不会觉得不舒服。如果我说的对，你就喝酒，如果我说的不对，我就喝酒，这样总可以吧？”
白霜犹疑了一下，拿烧烤签指着他说：“别用那些重口味的词，注意文明！”
李鑫在一旁煽风点火，叫道：“好，请开始你的表演！”
齐风想了想，说：“白霜嘛，如果穿越到古代的话，肯定不会去到皇宫里当什么妃子，她会是一个女侠，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有英雄气概，虽然不一定打得过坏人，但还是会死撑着，气势上要先压倒对方。她四肢不发达，头脑也简单，很容易被骗，要多长点心眼，不要那么容易相信人。至于姻缘嘛，老夫掐指一算，你等的人会迟到，但是不会不到，你要抓住机会，不要总是一副纯爷们的样子，不然单身狗的周末很难过哦。”
白霜不喜欢别人总说她单身狗，感觉低人一等似的。她撅噘嘴，轻蔑地说：“切，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也是有人关心的好吧！你担心担心自己吧，你那九九八十一个女朋友，随时可能手撕了你。”
“看，你暴露了。”齐风洋洋得意，接着试探：“那个人是不是叫木瓜？”
白霜惊呆了，她从来没有跟厦门的朋友提过广州的事，难道他们认识，这也太巧合了吧。
“你是怎么知道木瓜的？”
“你看，你没有否认，那就表示我说的对啦，喝吧！”齐风嬉皮笑脸地把酒杯塞到她手里。
白霜反应过来，说：“没有啦，不是，木瓜是我朋友，我只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他的。”
小英突然想起来，兴奋地说：“啊，我知道了！你公众号的评论区，不是总有个木瓜抢沙发吗，我说怎么那么熟悉呢。虽然我之前不知道木瓜是男是女，但是现在知道了。”小英眯缝着眼看她，那眼神里透着一股侦探柯南兼狗仔队气质。
白霜心有不甘，指着齐风骂道：“你竟然诈我！”
“不要这么说嘛，都说了，你头脑简单，你还不信。喝吧！”说着，齐风把酒杯推到了她嘴边。
大家起哄叫着：“干了！干了！”
白霜勉强把那半杯酒全灌进了嘴里。她本身就不爱啤酒的苦味，最后一口鼓胀着含在嘴里，难以下咽。
齐风突然又好奇问道：“那你们什么关系？有睡过吗？”
白霜“噗”地一声，一口酒全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