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要不你去睡吧，反正我也睡不着，我帮你守夜好了。”
这回贺鸣听清了，他浅浅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说不定你等会儿就困了呢。女生少熬夜，熬多了对皮肤和内分泌都不好。”
见他坚持，陆笙笙也不再多劝：“正好我现在在这儿，你要是想眯的话可以眯会儿，我进去的时候会把你叫醒的。”
说完这话，陆笙笙低头打开了电脑，她打算用今晚的时间写完新小说的大纲。
“你是......在写小说吗？”看着陆笙笙全神贯注的侧脸，贺鸣忍不住开口。
陆笙笙正盘逻辑链盘得投入，贺鸣冷不防跟她搭话，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在脑子里将他的话回放一遍后，陆笙笙眼中多了丝惊讶：“你怎么知道？”
贺鸣也不藏着掖着，直接坦白道：“你朋友圈有发过和写作相关的动态。”
朋友圈......陆笙笙回想了一下，好像她前段时间是有发过一条关于写作的朋友圈来着。
陆笙笙上大一的时候才算正式开始写小说，写过出版稿也涉猎过网文。不过她平时很少在朋友圈发和写作相关的内容，只极偶尔的情况下才会在朋友圈发发牢骚亦或是给自己灌口鸡汤。
而且她朋友圈还是三天可见，这贺鸣都有机会看到，也真算一种缘分。
陆笙笙略一估算，贺鸣大概是刚加上她那天看的她朋友圈。
“可以问一下你写的什么题材吗？”贺鸣问得礼貌，尽量不冒犯到她。
陆笙笙想了一下，其实她写作没有固定的题材，不过大多数的作品都和爱情挂钩。
“爱情写的比较多，也写点别的。”
虽然知道可能有些突兀，贺鸣还是问了出来：“我可以拜读一下吗？”
陆笙笙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行也没说不行。
良久，她轻轻笑了一下：“好啊，我找一下发给你。”
向身边的人展示自己的作品很容易让人产生羞耻感，陆笙笙也不例外。
但今时不同往日，既然她的生命都进入倒计时了，自然是能多一个读者就多一个读者。
陆笙笙发给贺鸣的文章不长，也就一万字左右，他看了挺久。
究竟是他看的速度太慢还是他看得太认真，陆笙笙不由在心底疑惑。
文档翻到最末页，贺鸣目光扫过最后一个字，然后久久没有说话。
等他终于开口的时候，嗓音里是掩饰不住的兴奋：“小陆，我好喜欢这篇文。特别是‘一树珍珠寂寥’这句的意象，简直太完美了。”
听到贺鸣的评价，陆笙笙下意识牵起嘴角。
她开心不仅是因为贺鸣的赞美，而且还因为贺鸣声音里的热情和激动。
——这证明她的故事真的能成功调动别人的情绪。
更难得的是，贺鸣嘴里所说的那个完美意象，也是陆笙笙写的时候自己最满意的那部分。
“一树珍珠寂寥”的灵感来源其实很简单。那是她在洛城过寒假时写下的句子。
她记得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冬天早晨，因为夜里刚落了一场稀疏的小雨，小区里那棵落光了叶子的枫树上挂满了一颗颗圆润似珍珠的雨滴。
被初升的旭日一照，那些透明的雨珠在微潮的空气里便有了晶莹的光泽。
那棵树浑身上下没一点绿，唯有干瘪的细长枝干和枝干上不规则的透明雨珠，在萧索的冬日里显出一股别样的寂寥味道。
正是不经意间撞见了这一幕，陆笙笙回去才写下了这句诗。
“我也挺喜欢那一句的。”
陆笙笙说这话时，眼睛里既有自豪又有羞涩。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加入作协啊？”
贺鸣社交面广，好友圈也有些是入了作协的，他顺嘴就问了一句。
作协啊......听贺鸣提起这个，陆笙笙微微低了头，意味不明地勾了下嘴角，眼底有明显的嘲讽一闪而过。
“如果是好几年前，我的确是有过想要进入作协的想法的。但现在，我对加入这种组织已经丝毫不感兴趣了。加入了又怎样？入了作协真的就能说明你的写作水平很高吗？贾浅浅知道吗？贾平凹的女儿，写的诗连三流水平都够不上，不照样也能进作协？有些作者呢，是因为作品本身足够优秀而出名。而有些作者，是因为一些与写作本身无关的事先有了名气，才有人愿意为他的作品买单。所以说，我不喜欢形式主义那一套，懒得进什么所谓的作协。”
外行人不关心也就罢了，作家圈的笑话从来也不少呢。
有多少新人的稿件石沉大海，连被编辑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而那些所谓的写作上的前辈，因为有了名气，哪怕是写得稀烂，也有杂志社争着抢着要呢。
一口气说完这些，陆笙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尖锐得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
好在贺鸣并不介意，他十分自然地换了个话题：“我上中学时的语文老师平时也喜欢写写小说，他还给我们看过他的文章，我觉得挺有意思的。等下我上网找找，看能不能发给你。我猜你也许会喜欢的。”
陆笙笙捧场地点了点头：“好啊。”
“小陆。”
“嗯？”
“那我可以出现在你的故事里吗？”
“......”贺鸣问得猝不及防，陆笙笙沉默了一下，对他的直白有些意外，“也不是不行。”
虽然稍许意外，但又不得不承认，正是这种直白才是贺鸣的风格。
听她这么说，贺鸣放下手中的笔，眼里盛满了亮晶晶的好奇：“那如果我出现在你的故事里，会是怎样的角色啊？”
如果是贺鸣的话......
陆笙笙将侧边的碎发拨到耳后，心底突然起了捉弄他的念头。
“如果是你的话，可以考虑往悬疑的方向走。”
怎么突然就跨到悬疑频了呢？贺鸣眼带迷茫：“难道我是侦探类的角色？”
陆笙笙支着脑袋看他，语气轻飘地否认：“不对，侦探是女孩子。”
陆笙笙眼底的调侃太明显，贺鸣心底委屈，总不能让他当个出场就挂的倒霉蛋吧......
“不当侦探，当侦探助理也行，拎包倒水都不在话下，当个保镖也行啊......指不定偶尔还能提供个破案思路呢。”
陆笙笙被他乐天的想法逗笑，眼睛弯成了浅浅的月牙。
如果真要把贺鸣写进小说的话，那他也一定是个光风霁月的人物，陆笙笙在心底暗想。
“那你以后也是以写爱情为主吗？”贺鸣好像对她的写作规划特感兴趣。
陆笙笙稍微思考了一下，给出了否定的答案：“我想应该不是。我想写的题材太多了，科幻、世情、推理......为什么要把自己拘泥在一个固定的领域呢？纵然爱情是文学永恒的母题之一，但生活中值得书写的远不止爱情。人性的复杂和人与人之间的羁绊也一直是我感兴趣的书写方向。我觉得一个好的作品，它的内涵一定是丰富的。很多经典的作品都与爱情有关，但它所呈现的又绝不止爱情。所以说，我以后的小说创作可能会涉及爱情，但不一定就以它为主。人生每个阶段都充满了各式各样不同的命题，当我对其中某个命题特别感兴趣的时候就会以它为中心来进行创作。创作很大程度上是思考的反映。”
之前贺鸣偶尔也会同陆笙笙聊天，但那时的她话总是不多，更倾向于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
而且总是情绪淡然，无论什么话题，她讲话都没什么太大的起伏。
但今夜，聊起小说与创作，她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可以讲。
而且聊起这些时，她那双往日里总是沉静的双眼也一并变得亮晶晶的，仿若一下被注入了活力和神采。
原来当话题来到她感兴趣的领域时，她是这样的善谈且自信。她光是坐在那儿，整个人就似闪着耀眼的光。
这光简直让贺鸣挪不开眼。
以往的陆笙笙也许会让贺鸣觉得可爱亦或是清秀，但今晚的陆笙笙身上有一种明艳到不可方物的美。
贺鸣察觉到这种美时，也一并察觉到了他胸膛里的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