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鵂隨即叫小徒弟到椅子上坐好,向仇梟伸出隻手:“怎麼有椅子不坐,都蹲在這裏?”
仇梟握着邢鵂的手站起:“這小子說...讓你喚我爲主人還挺可憐的。”
邢鵂掃了眼江沉楓,回道:“您應該知道屬下並不覺得可憐。”
仇梟微笑頷首,輕捏邢鵂鼻尖。
轉眼只剩自己一人還蹲在原處,江沉楓急忙跳起,勾上邢鵂肩膀:“話可不是這麼說,既然你們關係已非單純主僕當然還是平起平坐更好,你才比較能有底氣不是?若是生氣或要吵架,還不必擔心尊卑不敢開口!”
邢鵂挪動腳步避開江沉楓的勾肩搭背,淡淡道:“我並沒你說的那些煩惱,主人待我不薄從沒把我當奴僕使喚,我也不想吵架,有話又不是不能直說。這稱呼這輩子只會屬於我和主人,你怎麼想是你的事,但我不想改變。”
江沉楓對此答案無言以對,愣了片刻湊到坐在桌邊晃腳的倆小娃身旁,拿起塊餅悶聲咀嚼,頻頻哀聲嘆氣。
不知其因的邢鵂轉頭以眼神詢問仇梟,仇梟勾起壞笑靠到邢鵂耳畔:“有人情竇初開。”
邢睿擡頭瞧見他倆師父仍舊不羞不臊膩在一起總算是安下心,拉著邢朗一搭一唱,如實向邢鵂複述剛剛所聽見的內容。
得虧倆孩子記性還真是不錯,一個扮演仇梟,一個扮演江沉楓,倒是一字不漏把對話重複了遍。
江沉楓制止不了倆孩子,唯有尷尬笑道:“邢鵂,我並無其他意思,也不是對你有何意見,我只是想了解仇大哥的想法和會喜歡男子的理由,你可千萬別放心上。”
邢鵂對於江沉楓話中關乎自己的部分其實不怎在意,他能明白於外人看來自己遠配不上仇梟,可既然仇梟本人與他心靈相契,倆人也相互表示了心意,他又何須將他人的評價放在心上。
反之,邢鵂倒是對能讓江沉楓如此糾結的人更感好奇,亦想不通江沉楓不找他人商量偏要請教僅有與他相處經驗的仇梟是何用意,便將此疑惑直言問了出口。
江沉楓看看倆小孩再瞧瞧邢鵂和仇梟,猶豫再三還是全盤托出:“幾個月前仇大哥你不是受傷昏迷了些時日,殷木頭也有叫人送東西來山莊慰問。小弟就想...他都回府多天總該是沒那麼多事在忙,就偶爾會去找他切磋交流...順便拌一拌嘴,誰讓他都不怎會正常地和小弟說話。”
仇梟與邢鵂自然明白江沉楓所指何人,倆人皆神色微妙點了點頭,靜候江沉楓把話說完。
江沉楓臉上驀地染上紅色,吞吞吐吐語焉不詳:“然後那什麼...前兩日小弟提了幾壺美酒去找殷木頭暢飲,我倆喝得有點微醺...結果就嗯咳、咳!小弟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小弟認識的人裏唯有仇大哥對呃...龍陽一事略有涉略,才想不如來問問仇大哥何故会以男子爲對象。”
縱然仇梟和邢鵂的理解力過人,也不能完全肯定那些被江沉楓含糊帶過的部分具體是何意思,邢朗及邢睿則早失了興趣,專心探討哪種糕餅更合各自口味。
仇梟乾脆提問:“你倆喝醉後乾材烈火過了一夜?你不知和個男人睡後要如何以對?”
“哇啊,仇大哥你別亂說!小弟我怎可能如此不知羞!小弟和那木头又還不是你和邢鵂這般關係!”江沉楓面上更紅,辯解道,“我倆就一時晃神不小心親、親、親了下!小弟怕尷尬...也怕他會拔劍刺來,便立馬跑了回山莊。”
仇梟略顯不屑:“就這點小事?我還以爲你幹了禽獸不如的壞事才會如此驚慌。”
江沉楓不由着急:“怎還不是大事!小弟我又沒和別人親過嘴,何況對方還是個大男人!小弟也不知殷木頭怎想的,更不清楚自己那夜怎了...小弟這兩日在意得不得了,但還是沒頭緒,仇大哥你說小弟該怎麼辦?”
仇梟嗤道:“你愛怎麼辦便怎麼辦,我既非你又怎會了解你心裏所想。”
在旁的邢鵂突然默默插嘴:“就算對方同爲男子,但親了人就跑也是挺沒擔當。”
江沉楓忙道:“我哪知他醉了後看起來比平日呃...我也是順勢就、他亦沒推開我...不是蓄意冒犯!”
仇梟原是對這事並不在乎,聽江沉楓這般推卸責任也不禁嫌棄:“你無愧於心便好,和我倆解釋這些是想如何?若你覺得無事就滾回去,賴在我這僅是浪費時間。”
江沉楓苦了張臉:“仇大哥你別急着趕小弟走,小弟正是難以下決心才如此苦惱!小弟曾以爲以後會娶個和娘親一樣溫柔賢淑的女子,結果現在卻和個男人親了嘴!”
江沉楓表情微變,略顯糾結:“當然我倆是處得還不錯,那一下的感覺...咳、也挺好。但...是那個木頭誒!可小弟我畢竟勉強算是輕薄了人家,不好當沒發生過...小弟既不知能否和個男人過日子,又猜不到那榆木腦袋裏的想法...啊!頭疼!”
仇梟聽江沉楓說話反反覆覆沒了耐性,邢鵂亦皺起眉頭:“或許殷燚只當是喝醉被只狗咬,完全沒放在心上,你根本不必多想。”
“這、這哪行!我又不是小貓小狗!”江沉楓立即自打嘴巴不願意了,“何況邢鵂你不說我這樣太沒擔當,我自然還是得負起點責任!若那傢伙點頭,我也不是不可以湊合着和他過日子,他雖沒多好看可也不是生得太丟人,這些月看來性子也還行...呃...以後像仇大哥一樣撿個小孩回來養也不錯,不算絕了後。”
邢鵂見江沉楓自說自話不禁小聲嘟囔:“話都被你說完還問什麼。”
仇梟嫌煩嘖了聲,眼眸一轉:“怎如此婆媽!你有空在這滔滔不絕說個沒完,不如直接去找殷燚當面談。這是你倆的事旁人無從插手,後悔與否你不親自嘗試怎會知曉。且告訴你件事,可知當初殷燚何故滿身是血倒在路邊?”
江沉楓與殷燚的關係親近許多不假,但他還真沒聽過這事,搖頭後就看仇梟笑得如同狡詐狐狸。
“他是爲刺殺你所敬佩的貞妃而被死士所傷。你猜猜,他若如你所言已處理完府上事務空閒得很,會不會被你擾得煩...一時上頭又去送死?”
江沉楓聞言明顯一愣,顧不及向仇梟等人告辭便拔腿奔出屋外,眨眼間沒了蹤影。
邢鵂側頭望向仇梟:“您這是逗他?”
仇梟拉着邢鵂坐好,捻起被倆徒弟吃得所剩無幾的糕餅餵給邢鵂:“嚐嚐,你難道不覺得那小子煩人?他早有答案僅是不敢面對,找我說得再多也是逃避問題浪費脣舌。這下不好了,讓他去煩該煩的人,省心。”
邢鵂配着茶水將口中糕餅吞下,與仇梟相視而笑。邢朗和邢睿吃飽抹淨小手,轉身小跑到屋外找饕餮一同玩樂。
江沉楓與殷燚的事倆人暫且無從得知,耳根清淨了好幾日後,幾乎從未主動來訪的江寒洢神色匆匆地帶着德王委託的信函進到谷中。
仇梟打開紙箋一看,上頭僅寫了幾個大字——皇帝病重,速來德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