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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凉了,我去给你热一热(2 / 2)

没有看见珊瑚上沾着细小的玻璃碎片,手心一凉,红色的血流下来,弄脏了乳白色的珊瑚。

“许星言!”

那人喊他,把他连抱带拽地放回床上。

那个人压着他,用头抵在他的胸口。

许星言。

他记得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喊过他的名字。

在森林公园的山顶。

许星言看向被他攥在手里的那一小块珊瑚。

他的石头。

握在手里好安心。

真好。

真好……

跳动的心脏被这么压着并不舒服,每一口呼吸都不舒服。

“许星言,你不认得我,我难过。”那声音闷闷的。

许星言抬起手,试探着摸了摸胸口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指尖的信号传输回大脑,大脑擅自跳出判断:我的。

不光是石头,还有为他捡石头的人。

除此之外,他有一份教孩子们格斗的工作。

他不再觉得自己是一只寄生虫,他工作,每个月领工资。

他每次教会孩子一个很小的发力技术,都会成就感爆棚。

同事们喊他一起去看比赛,和大家一起欢呼,兴奋被强化到振聋发聩。

那位咨询师倪素,帮他理解了自己很多行为背后的逻辑。

还有那个康复师石济,给他检查了腿,介绍中医馆让他去针灸。他晕针,一直搪塞着没去。

他可以不用像当初依附在许诗晓身上那样活着了。

这世界有那么多人对他笑,老人、成年人、孩子。

这世界有那么多的可能,有人少了胳膊,有人少了眼睛,但他们依然在做自己想做的事。

这世界有纪托。

一着急就跳到车上、桌子上的纪托,犯病了一跑跑一宿的纪托,为他捡石头的纪托,为他捡瓶子偷偷塞到自己玻璃丝编织袋里的纪托……

胸口传来温热的湿意。

许星言吓了一跳,抬手摸上纪托的脸,慢慢抬起他的头。

好像真的重新从十几年前一分一秒走到了现在,漫长到可比拟,犹如真的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纪托一样。

许星言观察着纪托的脸。

想了又想,他说:“我吓着你了吧。”

纪托看着他不说话。

“对不起啊。我不记得了。我以为……我已经好了。”许星言说,“诗晓走后,我一直没有发过病。”

脑袋还一胀一胀的痛。许星言抬手揉侧脑,纪托的手覆上来,力度适中地帮着他按摩。

许星言抬眼看向他。

纪托也静静看着他。

头痛感渐渐停止,他抓住纪托的手,将头靠过去,枕在纪托肩膀上。

他觉着他们像两只亲昵引颈的大鸟。

天鹅不贴切,大概是两只鸵鸟。

已经不是十几年前的那个时候。

这世上曾经两个许星言,一个一直活在许诗晓还在的时候,一个永远失去了许诗晓。

他承认或者不承认,许诗晓已经走了。

他应该放那个许星言也一起离开。

纪托不让他下床,自己去收拾了碎玻璃,找了个碗,暂时盛着石头。

等着纪托收拾完,许星言闭了闭眼,开口道:“我想……去看看以前诗晓带我去过的公园。”

公园和十几年前相比变化很大。

以前这边就是一大堆没人打理的树木和野花,附近城中村的人驱赶着自家的羊群到这边吃草,沿途都是洒满地的羊粪蛋。

现在这边的花丛被修得整整齐齐,绕着河还修了一圈彩色的健身步道。

唯一没变的大概只有那条河。

天将黑未黑。

遥远的云团被烧成一抹赤红。

许星言望了望河堤两侧的路灯,拽拽纪托的袖口:“一会儿有烟花。”

纪托将口罩往下拉了一段:“烟花?”

许星言点点头:“在河里。”

纪托陪着他看了好几分钟的河。

七点一刻,河堤两岸的路灯唰地亮起来。

夜风徐徐吹拂着河面,路灯的光一簇簇绽放在水中,波光粼粼的倒影随风轻轻荡漾——是一朵朵整夜不会落下的烟花。

“好看么?”许星言问。

拉锁声传入耳。

纪托脱掉了身上的外套,表情颇为严肃地看着他,抬手将脸上的黑色口罩整个摘了下去。

许星言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纪托洒网一样摊开外套罩住他,连带着罩住纪托自己。

温热的气息靠上来,再然后,纪托吻住了他。

退出去时还轻轻咬了他一下。

外套摘下去。

丝滑的布料刮过脸颊。

许星言回过神,慌忙环顾一圈,附近没人,遛弯儿的大爷离他们挺远。

嘴唇跳痛,纪托咬那一下有些重,他都尝到血味了。

纪托戴好口罩,他们两个人并肩在河堤坐下来。

“你一直不肯告诉我你的腿是怎么伤的,其实……我知道很久了。”纪托说,“药检假阳发布会那天,我从阿布扎比回到交露,先去了福利院。”

许星言怔了怔:“我们方院长告诉你的?”

等待纪托回答时,观察着这人的沉默,心里了然,叹了口气,“小芸说的吧,她这嘴啊。”

许星言望向河面的烟花。

对岸的健身器材那边,有几个孩子绕着秋千追着跑,笑声隔着河传过来。

“我们几个回天使福利院之后,那条街道的孩子总有事没事来福利院门口骂我们,还捣蛋。方黎天天哭,说是她的,她没察觉出来,眼睁睁地把我们送到恋童癖的手里。那时候方黎已经有轻度阿尔兹海默症了。”

安静了一会儿,他又说,“老福利院的地址……你还记得吧,就是塌了那个。那地儿离公园近,我十一二岁的时候,诗晓没事就推着我来过这儿。念高中那阵儿,心里憋屈,也时不时地过来坐会儿。”

“我经常会突然飘起来,就像不在那里,”许星言伸出手在半空中张开,“魂儿出窍了一样。我去看过一次医生,医生说是解离症。后来,我的记忆也有点混淆,不记得是诗晓打我。”

河水中的“烟花”轻轻晃动着。

许久,纪托开口问:“他做到什么地步。”

“你问他打我?”许星言道,“大约每个月……每周一次吧。”

纪托侧过头看他:“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孩子们的笑声带着回响,山谷里传出三两声鸟叫。

许星言笑了笑:“你是不是有处女情结?”

纪托皱起眉:“什么?”

许星言伸出食指点着他:“小伙子,处女情结要判刑。”

许星言继续笑,发现纪托一个笑脸都没有,他抿了抿唇,说,“那天吵完之后,他亲我,我打了他一巴掌,他跑出去,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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